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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开学
二○一二年二月八日　晴。没风。干冷。

　　1
　　按天气预报，这两天最低温度在零下8、9度左右。同比往年，要冷许多。据媒体说，欧洲国家被冻死人数几百个。
　　照例，春节过后，正月十六。我们又正式开学了。
　　我能够坐下来写这些的时候，已经是开学的第二天。也应当把昨天一些事情回顾一二。――于是往后的整个学期的内容，也基本属于这种情况：上午事，下午记。昨天事，今天记。时间一天天过去，也就累积成了这本书。
　　……第一节课正好是我语文课，上课铃响，我准时到班级。班内学生，此起彼伏又坐卧不安。喝令过几次，总算收声。看看还空了不少座位，逐趟查点一下，在座的说：他们已经到校，还在宿舍里……
　　于是派杨佳才去宿舍叫他们，前排，招风耳的小个子，不等我说完，已经嗖的窜出教室，我疑心他根本没听明白我让他去干什么。这也正是他的特色。问个问题，你话音没落，他那里就忙不迭的“嗯，嗯嗯。是是是”。你问他，“我刚才讲了什么？”，他就龇牙咧嘴再带抓头皮，“嗯嗯，……不知道。老师，你再讲一遍”
　　不一会，门外回来一个（大约是肖振虎），缩着头，蜷着身子，溜溜的从门口内进来。我叫住问他：那些人在宿舍里做什么？
　　回答：没什么……都在闲聊。
　　我也有些想生气。但还是按捺的住。再等一会，杨佳才去叫的那帮人也陆续回来，一群大个儿，踢里趿啦，连走带晃的也进了教室。
　　再查验人数，只两个同学没到。家长都在前一天请假。我也给同学们通报：除两位同学外，我们都已经到位。两位同学家长已经请假。一个没买到车票，现在还在武汉。另一个得了感冒，在自家被窝里“捂汗”。有一半多的声音笑出来，教室里一下子又活泼起来，又像暖和了许多。我接着讲：大家刚从家里过年回来，身体已经回来了，心思还留在家里。过年的感觉还是没过去。对不对？大家要在宿舍里聊起来没完没了，舍不得来教室。（刚才来我们教室里时候，我看了一下隔壁班级，人家到位比我们要好得多，安安静静准备上课了。）那很好。一会，我们接着聊。就聊过年。不过，聊完了，要写。写成文章，交上来。嗯……就今明两天。今天写不完的，我们明天再交也可以……
　　一听说要写东西，几张脸马上愁苦起来，再加上一个拉长的，拐弯向上的叹词“唉――”
　　我提示他们：过年感觉怎么样？
　　他们几乎异口同声，拉着长调：没－劲－
　　2
　　纪伟才一直在最后排，靠门处总在那里站着。我问他凳子去了哪里？
　　他又是斜了眼闪几闪，似笑非笑咧着嘴，呜呜哝哝两句，好像是在说：坏了，也或许他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我让他跟班长去找学校后勤郜校长再领一个，看学校有什么要求，需要掏钱你就掏。他就很高兴的答应了。下课后，跟班长一起下。
　　讲台桌后的凳子也不见了，我问班里谁见过？
　　没人答应。
　　下课后，我在班内一转。发现最后排北角处陈星那张很看上去面熟。叫过他来一问：这是谁的凳子？
　　他细着嗓子一脸无辜说：不知道啊。
　　――你的呢？
　　他说：不知道谁给我弄坏了。
　　教室东北角处，立放着几把扫帚，笤帚簛箕，还有一堆板凳腿儿，撑儿什么的。像一堆陈年的枯骨。这东西不能久留，它们是学生打架时最趁手的武器，当的一下敲脑袋上，轻则一个包，重就一个洞。还有，这也像个传染源，看到有这些零散凳子腿，那些整个的凳子就不安全。我让男生班长张文博下课后一起交到学校去。想想又回来对他说声：看看还有没有人认领？如果觉得能拿回去修好，就先别交。没人领的，交走。
　　我把讲台桌边的凳子拿走，陈星也去后勤上再拿一张。
　　到下午上课时，见最前排的焦硕拿个小刀在桌子上划来划去。我告诉他：你给我做点好事儿去。在讲台桌的那凳子上刻个字……嗯，就刻上“师座”。
　　3
　　第二天，“过年”的文字交了上来。
　　看过后，我也真的不得不说：这年也真的“没劲”。――尽管他们大多在文中表示，“太高兴了。”“真是件有趣的事”。
　　举一例，就是那位没凳子坐只能站了一节课的纪伟才同学的大作：
　　过新年是全家团圆的幸福时刻……第二天早晨起来，困得我不行。（我们这里除夕守岁，看晚会，放炮仗，等着过零点。）我们还得去拜年。有的是真拜，有的是假拜……我们去大舅家拜年，看到一只狗和一只猫打架，狗是气势汹汹，猫也锐不可当（两个成语用的还是莫名其妙的好。）我把他们两个拉开，那只狗却朝我扑过来。我就骑了车子赶紧跑。正好有个下坡，我就跑掉了。却差一点壮（撞）到一个人身上。他躺在那里睡觉。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个傻子……春节马上过去了，我还是忘不了年上的那些事情，真有趣。
　　……
　　也有一些学生隐约写出些东西：
　　……过年时，家里却死了一个人。自己要陪棂。（也就是陪着来吊祭的人一起哭。）等有人一喊“屋里的车（客）来了”她就跟了大人一起哭。哭了一阵了，旁边有大人看出不对头来。不对啊。闺女应当在东边，媳妇才能在西边。你跪错地方了……
　　……过年时，大人不给压岁钱。我就说，你要不给我，我就先拿了队里的钱去花。这下可把妈妈吓坏了。她是队里会计。听我这么一说，她那里急了：你这孩子？这是公款啊！这事儿还能干？……等王老太太走了，妈妈又气得大声骂我：你怎么什么话也说？你不知道王老太太是村里有名的大喇叭？你这么一说，我们不成了真的贪队里钱了？再说，我们也没有贪过啊！你这孩子，这不是让妈妈跳到黄河洗不清了！
　　……正月十二，我们去收旧鞋。烧鞋，烤东西。我们很高兴。
　　――学生的文章实在写的不咋地，但却勾起我许多的回忆。其实，就“烧鞋”这一段，我也觉得真有许多高兴事可写呢。我们小时候也很高兴这么一天。在我们这里，相传正月十二是“老鼠娶媳妇儿”的日子。可不知道“烧鞋底盘”与“老鼠的媳妇”有什么关系。
　　小孩们提前好几天就去“收旧鞋”做准备。就是去同一趟街各家各户里，问人家“有没有旧鞋啊？”（出门时，大人一再嘱咐：记住，千万不能说是“破鞋”，――你们家有破鞋吗？被人家打出来了。）敛起一堆的旧鞋，堆儿大了，我们就高兴的很，堆儿小了，尤其是比不过邻街的，就有些沮丧。到了十二晚上，把那些鞋按“井”字摞放到两块土坯上。“井”字中间还插上棒秸。点上火啦，放鞭炮啦，敲锣鼓啦，人家用铁筷子叉上枣花开烤啦。有老太太念念有词：烤烤手不冻手。烤烤脸不冻脸……后面还有大节目：说是送老鼠。用铁锨端了烧剩的鞋灰，要放到村外，远些送给外村。人们跑着，叫着，笑着，闹着……最后有操心的人来了，把支鞋摞的那两块土坯要给发嫂家送去。她家结婚十来年，没儿没女。东边那块是小子，西边那块是闺女。送哪块？――两块都送去呗！生个龙凤胎！
　　4
　　应当提到。过年文章，有些写的还是蛮不错。比如班长苏静，写的一篇就很有重量感：写自己父亲喝多了吹牛：我女儿成绩没得说。每次都是第一。考上重点没问题。若真有考不上，只一种可能就是学校不正常。是他们捣鬼了！我闺女没得考不上――他这么说话，旁边人都不爱搭理他。他又转身来问我：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只等我点了头，他才算有个台阶下来……唉！过年真的很沉重。
　　更奇怪的是，那个同样丢凳子的陈星也写过一篇年上的趣事儿。我也在班里给同学们通读一番。确实有趣。班里同学也笑的开心。――但这家伙刚刚又犯了一事儿。因为打饭插队打架，把石子贤脸面抓出纵横几道。先写出检查，再勒令课间操多跑三圈……
　　5
　　今早晨刚到学校，从校长室门前过。被叫住说：新进一名同学。据说“不是省油的灯”，熟人关系，不好推托。我们也有言在先，如果实在不行，就――校长做个手势，往外请出。
　　我还能说什么，也只是：我们不能不让人家来，也可以让她走是不是？
　　今天下午第一节课间，数学老师带着激动情绪说：刚来的那闺女，和楼上初三3班学生打的火热。和那最差的学生手拉手……
　　旁边胖胖外语老师纠正：3班还能有最差的？哪一个不是差的？真是“鱼找鱼，虾找虾，花里虎找疥蛤蟆。
　　哦！
　　春天来了。阳光明媚，开学了。一场场好戏也开场了。我们都猜不出结局，也不知道从何时何地就已经开始。没有编导，没有导演。大家都是自己的演员。
　　一场乱纷纷的琐事，就算是开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