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逝。
第一次写偏GL小说……为我的勇气鼓掌吧><
壹。
有一条很深很深的隧道，起初我们胆怯地走进去，用怀疑的眼神观察周遭。然后发现黑暗并不可怕，于是我们恣肆地笑，越走越渺小，只有声音在环绕。最终我们落寞地笑，看着对方消失在一个小圆点处，不见了。走向消逝，走向遗忘。
架起的天空瞬间塌散，盛开的烟火须臾凋落。
沧沧以前会很认真地对我说，江涛，不管别人眼角里有多么冷漠的目光，我们也不会消逝在这个宇宙里，他们是看不见的。她自信地扬起嘴角，侧着的脸在阳光下生辉，美丽的样子无法言喻。
如今我路过故地，又想起了关于她的一切。
贰。
最初遇见沧沧是在校门口的冷饮店里，学校的汤饭实在难以下咽，于是下了五节课人群同鸟兽般散开又聚集在门口的小吃店里。老板娘脸上乐开了花，每日忙前忙后跑生意。
我坐在一个角落，她被包围在簇拥的人群里。
左手边是架起来的小镜子，右手边是一本无聊幼稚的青春校园小说。我想她们不曾注意到我。若是如此，我便没有掩饰的理由。可偏偏我还是将小说立在眼前假装在读的样子，一边喝奶昔，一边偷窥镜子。
直到有一天这样的日子终止。她推开人群向我走来，心里立即乱成一团麻。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放才显得自然一些，冷淡一些。逼近，逼近，眉心开始发汗，眼神焦距错乱。我下意识地把脸埋在书里，嗅到书店里的一股印刷味儿。
“同学，你的书拿反了。”
我惊诧地啊了一声，很困窘地将封面上有些韩国风情大头朝下的图调过来。
“你在练习倒着看汉字的功力么。”
我哼哼哈哈稀里糊涂地把头埋在厚大的校服上衣里，听着她远离的脚步，才逐渐恢复正常呼吸。
是脸颊上漫过的最初一片暖潮，是眼角融开最初一道泪痕，使故事展开如雪花绽放在冬天，使结局变得刻骨铭心。
叁。
随后的日子伴随着一些焦头烂额的思考，一些冲动和罪恶感。我想把我自己踩进土地里，可是那个叫做沧沧的女生总是把我提起来，在阳光下暴晒。
在一次我无法躲避的谈话之中她知道了我的名字，江涛。
“以后中午和我们坐在一起吧。”说着便指向了那群叽叽喳喳聊得热火朝天的女生。
其中一个戴耳环的回过头来瞥我一眼，又别过身继续交谈，只是随后很多只眼睛盯着我看。她们的嘴一张一合，我听不清楚。“算了吧，我是个怪人。”
沧沧已经把我的书包背起，“我的很多朋友都是怪人啊。你看见那个穿红色毛衣的人么，她能把整个拳头都放进嘴里呢。还有坐在最左边的，她可以不喘气地游泳一百米，还有……”她回头看看我，“反正你不要紧的，来吧。”
我们这就算是热络起来了。
那晚放学有两个身影在雪地里走，突如其来的热闹让我不习惯。我无法蜕出灰暗的盔甲，去面对一个近乎完美的她。
有些事情她并不知道，我也无从告诉她。
肆。
夏末秋始。这个地方积雪轮换为枯叶满地，以前踏过的脚印销声匿迹。
如果土地有记忆。
一定是有，不然为什么我每次路过这个地方，心就会纠痛一下，眼前就会晃出从前的画面。
它用余温不断对我发出信号，提醒我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冷饮店已经不存在，向当届学生打听才知道老板娘赚了大钱跑到南方去了。
她带走了过去，但带不走记忆，带不走那些狠狠于此地扎根的东西。
野草疯长。思念蔓延。
记得沧沧曾经说，想念是个很没用的东西，因为只有你自己一个人知道，你所想念的人并不知道。
可是它依旧漫离，凄凉得美丽。在空中呼啸而过，拉开长长的残留和未知。
等待她的再次出现。
然而带着一丝希望的等待是最残酷的，因为它会让你一直等到死。
伍。
我们是朋友。
有一天在操场的暖阳中她突然在我耳边说。
这句普通的话听起来这样灼热，我不敢正视她。
我和沧沧在一起的时光太多，以至于让外人感到诧异，也令我自己感到不安。
终于有一天班里捣蛋的男生向所有人宣布，“大家注意了啊！江涛的车轨不正，她的指南针也偏！”
于是班里一下子沸腾了，彻上彻下都在传论这一观点。
她回头用焦虑的眼神凝望，我知道她是个聪明人，不会听不明白的。
我几乎是一路狂奔到家的，敏捷地躲过了每个人的追问。
“我相信你。”QQ蓝色对话框里出现了这样暖暖的一行字。
酥麻的手指昏天黑地中敲击键盘。“相信什么？”
“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眼泪涌上了眼角。“沧沧，我喜欢一个人可是我不敢告诉她。”
“有什么不敢说的？我告诉你啊，追帅哥这种事情你算找对人了……”
昏暗的卧室里就连电脑屏幕发出的荧光都那么明亮得刺眼。我双手拙笨地触摸到质感略微不同的J和F键。颤抖地输入。
“我怕她知道后会跑掉再也不理我。”
“怎么会呢。”
“我说过，我是个怪人。”
“那么，如果他不理你，还有我。”
我把电脑合上，QQ上的那个图像灰了就再也没有亮起来。
……
那么，如果你知道我爱你呢。
那么，那么，如果你也不理我了呢。
那晚在王筝《我们都是好孩子》的泪光中睡去。
陆。
那以后我们在没有提起这个敏感的话题。他人起初是传来传去，后又觉得无趣便不再记得了。
什么事情在班里都像一阵风，没了新鲜度就没了讨论的意义。
一切如常。我们以纠结的姿势存在。
记得她跟我说，等一本连载小说是很辛苦的事情，因为你看不到结局，只能一直等下去。纵使到了最后你发现结局并不好而后悔等了这么久，已经是枉然。
正是结局的无法预料才使得过程如此扣人心弦。
我不免得猜想一些事情。
很多夜里我微薄地呼吸，梦里有一个隧道，那个永远走不完的隧道。我追着她的声音——走失。离开。嘶喊。
沧沧！
我醒来，加足了药片，这样才睡得安稳。
柒。
临近毕业。
我们报考了同一所高中。可是分数令我们背道而驰。我知道无论我怎么爬，都无法到达她的地方。
没关系，江涛，我们还可以打电话。还可以发邮件。还可以写信。还可以……看月亮。你对月亮说的话，我都听得到。很灵的，要不要试试？
我抿着嘴摇摇头，抬起头让眼泪倒流回去。
“沧沧，你知道为什么我的左手边总是摆着一面镜子么。”
“为什么呀。”
“这样我可以看到远处的你，那个一直不知道我的存在的你。”
她伸出手臂将我包围，浸湿了衣襟。
“那么以后呢，以后我不在旁边了，你的镜子还能够反射得到么？”
你的样子刻在我心里，我不需要镜子了。
有一种声音在心里碎掉，那个声音在说——
沧沧，我爱你。
捌。
最后一天见面的时候我的内心是相当复杂的，我考虑是否要将那件不苟启齿的事情告诉她。可终决定放在心里，带到坟墓里去。
我并没有像很多人那样在她的同学录里写下很多温馨的话语，也没有像有些喜欢她的男生那样为了遮羞般写下“祝你早得贵子。”的留言。而是留下一片空白。
她有些生气地问我为什么不写。
我说那些话先攒着吧，留给月亮听。
你不是告诉我我对月亮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听得清楚么。可早在很久以前我无数次重复着一句话你为什么还全然不知呢。
最终最终走到了校门，这该是个挥手洒泪的时刻。
我拿出两只一模一样的杯子，一个给你，一个给我。
“以后有什么话就对着这个说，像个土电话一样，比月亮好用多了。”
你明亮的眸子里闪着星光。
两个杯子举在一起。
瞧，多好，它们是一对儿。
玖。
为什么不来电话。
为什么不回邮件。
后来从别人那里了解到沧沧过得很好，又是班里的尖子生，追捧者数以万计。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好好的，朋友也不用愁，她唯一同我交涉的原因只是同情和怜悯，仅此而已。
我决定遗忘她。遗忘温暖的感觉，也同时遗忘创伤的疼痛。
“江涛，你给的杯子……我不小心给摔了。”那是我们毕业后她第一次来电话说的第一句话。
“是么，你是说，像这样么？”我用左手抓起床头的另一只杯子，提得很高然后突然松手。
陶瓷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碎响。
“你干吗呀。”她有些急躁的声音。
“本身就是一对的。你的摔了，我的也摔了。这就好了，这样就成对儿了。”
“江涛你为什么要这样……我……”我听出她哭了，到最后抽噎得泣不成声。
我把电话撂下。眼前一片黑。
遗失的太快了，还来不及去伤心。
我把有关她的一切东西，包括记录她的日记本，从六楼窗子抛下去。
落地没有声响。
那些花花绿绿错彩镂金的过去都成为过去时。
药片……药片……许多白色的药片溶化在我的舌尖。我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
从此不再想念。
拾。
沧沧，我知道我们都会活很长很长时间，然后死去很久很久。
莫失莫忘。不离不弃。
最初的声音稚嫩得经不起时间的推磨，最初的爱恋盲目得受不住岁月的覆盖。
并不是谁有意要分离，而是无意随着时间去了。
只要我记得你，你记得我，骤逝在漆黑的隧道里也无妨，余下的日子我不会难过，更不会悲怆。
因为某一个地方，某一个角落一定会有你的身影。
我最终会因为想念，走向你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