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次见到宿翔,是在我13岁那年艺术节的市演出会上。
他穿着童话中王子们都著有的披风,站在舞台上,神色坚定地对灰姑娘说,你才是我的公主。
你才是我的公主。
我只记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中透露着无比凛然的姿色,缤纷的灯光在他略朝观众的侧脸上一晃一晃的,把他原本精致柔和的轮廓勾勒地更具有着王子的气质。
我的心就在那一刻有了微妙的颤动,彻底地溶入了这恍然的灯光,这唯美的画面,还有那个从容不迫地说着你才是我的公主的王子。
后来在观众的欢呼声中我才知道他叫宿翔。我本能性地记住了这个名字,这个在舞台上神色凛然的王子。
我坚信我对他只是对童话王子的一种美好幻想,那是一种不存在于现实的梦。所以我才会那么那么深刻地记住那个画面,所以我才会那么那么坚质地记住那个名字,而且3年里从来不曾忘记。
(二)
初中生活就这样莽莽撞撞地恍然而过,此刻我站在高一的新生名单前寻觅着自己的名字,有一种出乎寻常的安定。
一排排的名字略过眼帘,忽然一个名字冲破了我记忆中所有的防道线,3年前的一幕在脑海里顷刻定格。
慕宿翔,高一(2)班。我看看自己的名字,很意外地发现我们居然在同一个班级。
阳光依旧在枝桠上晃啊晃的,像个顽皮的孩子。我看着名榜,清楚地明白我的高中生活将要铺展开一段新的记忆,美丽旖旎,抑或破碎残缺。
(三)
再一次的相见我发现自己一点也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他的位子只和我相隔一条小小的过道。我透过如皖纱般柔软的阳光偷偷地斜视他略朝我的侧脸,比3年前更贴近更准确地把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他微微撇过头,目光稍稍停顿,然后向我绽放开一个灿烂而又短促的笑容后又回归到最初始的坐姿。
我们的相识,从此刻才刚刚开始。
没过多久,我和同桌麦瑜就熟识到肝胆相照了。她的性格和我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类型,我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可以那么臭味相投。
麦瑜总是有发布不完的小道消息,我很是佩服她的这种能力,至少每天会有说不完的话。不像我,她总说我应该再活跃一点,那样生活才会快乐啊。我没有告诉她其实我的快乐就在那条过道的对面,至于性格,只要随意就是快乐。
涵熙,我今天才知道,宿翔以前得过好多好多演出奖呢。怪不得看上去有那么好的气质。麦瑜又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着。
只是这一次,我没有一如既往地给她泼冷水说你是不是又看上这个那个拉,思维短路性的一下子接不上话来。
幸好麦瑜没有注意到我的神色,依然自我陶醉地说,涵熙,我忽然觉得我很喜欢宿翔耶。脸上的希冀我一览无余,我知道这次她是认真的。
心里好像有闪电发作的巨响,在不停地敲击着我的心门。我开始羡慕麦瑜,至少她可以毫无顾虑地说出自己喜欢的人,而我如履薄冰编织了3年的梦到了现在却只能成为心底最隐忍的伤口。
我假装不屑地摆摆头,对着麦瑜说,哎呀哎呀,喜欢就去说嘛,在这里对着我讲有什么用噢。
麦瑜皱着眉头,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但依然掩饰不住她眼中流露出来的兴奋。她对我说,好啊!涵熙,你敢笑话我啊!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去争取我的幸福拉,你要为我加油。
(四)
麦瑜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她开始拉着我常常找宿翔聊天,上课借着我座位的优势硬要我帮她丢纸条。她告诉我说这样才能等待时机一切宣告胜利。
我微笑着看着她说希望如此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叫强颜欢笑。
麦瑜温和宣扬的性格本身就可以轻易地交到很多的朋友,宿翔开始和我们熟络起来,还笑着说麦瑜涵熙我们来做死党吧。
麦瑜把头点的如捣蒜,脸上显出的幸福连傻瓜都能看得明明白白。
我看着旁边的宿翔,那个在我心底一直是完美王子的宿翔,忽然觉得他和我之间是如此地遥远。童话中的王子,应该属于像麦瑜那种可爱的女生吧,她才是公主,我默默地想。
聊天的时候,宿翔偶尔也会很温和地对我说,涵熙你看上去总是很沉郁的样子,这样不好啊,应该学着开心点才对。我看着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傻笑着蒙混过关,顺便补上一句,只有这样才能和麦瑜阴阳协调嘛。他摇摇头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说笨涵熙你要我怎么说你好呢。
不知是早餐没吃还是功课太紧张的缘故,这天早上我一直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像灌了一块巨大的铅。宿翔和麦瑜来找我一起去看篮球赛的时候,我只感到宿翔的脸在我的眼前晃啊晃的,就再也看不见了。
舞台上…宿翔是挂着披风的王子…他神色坚定地说…你才是我的公主。
但是舞台好大的烟雾,我看不见他在对谁说话,我看不见……
(五)
当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学校的医务室里,我一眼就看到了旁边的麦瑜和宿翔。
麦瑜迎上来轻轻地拍了下我的额头,说死涵熙你吓死我了啊,发那么高的烧还来上学,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耶。
她的脸上有好奇怪的神情,是紧张?是安慰?还是不安?我不知道,一向辩事敏感的我此刻连最基本的方向感都开始失去。我说麦瑜,我没事呢,我现在就可以起来。
麦瑜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可以相信她不开心,但我更相信她会有更好的办法让自己开心。
麦瑜,我们先出去吧,让涵熙休息一下。宿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到了麦瑜的身后。他说话的时候目光极其地柔和,似乎载亦着雪山上那片最纯洁的雪花所融成的圣水。
我循迹望着,他的这种目光好象……是落在我的身上?不对不对,我在心里使劲地摇头,怎么可能,他才不会用那种眼神看我,一定一定是我的幻觉。
只有这样想的时候我才会感到我对他的感情已经沉淀,我宁愿用这种刻绝的方式来打碎我对他所有的幻想。
后来我和麦瑜一起回家,我依然很肤浅地开着玩笑。平时只是想配合配合麦瑜用的,想不到竟然有点成了习惯但是今天的她,为什么一点也没有平时高昂的样子?虽然她也并没有特别地失落。我握着她的手,我可以感觉到她内心一如反常的颠覆。
她看着自己的脚尖,低着头用很轻掠的声音对我说,涵熙,有件事我想我还是应该告诉你。今天你晕倒的时候,宿翔他真的好紧张呢。他二话不说地背起你就走,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的犹豫,仿佛是预定好的场景一般。我忽然觉得我和宿翔……
你和宿翔才是最适合的一对啊。是朋友的我想他都会那么做呢,麦瑜你不要那么不相信自己嘛。我及时地打断她的话,故作轻松地说着,心却很奇怪地泛起一丝丝的涟漪。
女人嘛,虚荣心总是有的,麦瑜也一样,我无话可说。
至少我不会凭着她的一句话而再次毫无戒备地重蹈在那个美丽的童话中,只有我自己明白在里面挣扎的疼痛。
(六)
我们三个人还是依然说说笑笑的,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其实真的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不知道为什么麦瑜会那么的在意,因为我从她依旧很灿然的表情中读到了从所未有的隐忍。
8月12日,是宿翔的生日,我一直都很清楚很清楚到记得,好象快要到了吧。
果然,今天的他一副欣喜跃然的样子凑过来对我和麦瑜说,快来快来,跟你们说呢,后天是我的生日,一定要给面子来我的生日party,不然我要严惩噢。
麦瑜故意昂起头,一副行侠仗义的样子,说宿大帅哥生日怎敢有不捧场之意啊,小女子遵命也。
我在旁边也附和着大笑。忽然想起了麦瑜说过,宿翔生日的时候她就会向他表白。一种不知名的思绪开始在我的体内蔓延,几乎要把我的心也楸进去。童话的结局是王子和公主幸福地在一起,我想,结局应该就要呈现了。
宿翔生日的那天,很多同学都在场。他们的笑声却无法将我也溶入其中,我第一次感觉我是孤立的,那么那么地单薄,那么那么地无助。虽然,王子就在我的身边,但我想他的心一定和我相隔千里之远。
宿翔家的音响里正放映着那首《灰姑娘的眼泪》,歌词莫名地伤感也莫名地美:灰姑娘的眼泪,就像流星坠落海底,痛到心里……我在梦里期待,相信自己存在。现实中的无奈,最后终于醒来。眼泪留下,一瞬间明白。十二点哭和笑的界线,你的吻从此不再出现。
然后我听见麦瑜用很柔和的声音说,宿翔,我喜欢你。
宿翔的声音也平静地惊人,他说,麦瑜,我也喜欢你。
然后周围响起了无比轰烈的欢呼,一种可以把我的感情完全压迫沉睡的欢呼。
音乐依旧无比伤感地放着,我的世界从一阵兵荒马乱到一片狼籍。虽然我早已把这个情景在脑海里放映过千遍万遍了,我以为我可以做到不悲伤,我以为我可以做到坦然面对,我甚至还想我能站在他们的面前说我祝你们幸福。
但是事实到来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是多么多么地不堪承受。
迷迷糊糊地听见宿翔又在不停地说着什么,不重要了,不重要了,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我的梦最终还是破碎了。我坐在这里,思绪却在不断地游离。
麦瑜,我是喜欢你。但是,只是一种对妹妹的关怀。宿翔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着。我的思绪一下子以突击的形式又被拉了回来。
宿翔把目光移到我的身上,一如那天的柔和,他微笑着说,对不起,我真正喜欢的是那个很早在演出会时见到的女孩。那天我把目光从她身上微微略过,忽然戏里的感觉闪电一般地在我身体内充溢,我极顺利地演好了那场戏。我现在还记得,我在说你才是我的公主的时候,是她给了我最深刻的影响。现在我找到她了,我不会再放掉她。
说着,他把手伸向我,和3年前的片段有了间接性的链接。我被忽然转变的场面看得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只记得宿翔把目光极准确地对准我,说涵熙,我喜欢你。
麦瑜也跟了上来,她的脸上虽有不甘但没有恨意,她从容地微笑但是饱含忧伤。她说,宿翔,从你背起涵熙的眼神中其实我就想到有这样的结果了。只是变成事实了而已,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诚心地祝你们幸福。
麦瑜说话时的神情虽然难过但依然存在着那份倔强,我忽然有点想哭,为宿翔的爱,也为麦瑜的伤,更为自己的幸福。
舞台上…宿翔是挂着披风的王子…他神色坚定地说…你才是我的公主。
渐渐地,舞台上的烟雾开始散去,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他是在我说,涵熙,你才是我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