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梅人
千山暮雪 未央歌
我闭上眼睛站在新雪过后的风中,突然觉得狐狸的歌唱就幻化成了一股有形的梅香,它站在那儿,娇而不媚,柔而不妖,伸手抓握过去,风来立散,只落得了满襟的梅花瓣,香到了骨子里去。此文亦发表于空间。
曾经做过一个极美的梦。
梦中有古老的雪堂,红木古旧深沉的色彩仿佛是经过上千年沉淀的朱砂,涂满了一整条长廊。长廊内有素衣女子存风,倚窗而坐,正对着院中几株胭脂老梅,神情寂寞而干净,挽着一弯散髻。有火红狐坐于树下青石,耳尖如皂,俏眼斜飞,妖妖地笑着,能倾倒众生。梅旁有六角古井,偶有那路过的迷途人到此,折一枝梅,便能在晕开的涟漪中望见前世今生。
至此梦醒。望一眼窗外,仍有大片大片的飞雪从路灯的阴影处衍生,快要落满隐红的天空。
原来方是夜半,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不会有一只火红狐狸的身影,突然就从夜雪中奔出来。梦的意义太模糊,我相信那是更为古老的传说,正因这美太脆弱,所以只能在梦中被一个叫存风的女子和一只赤狐拾起,一经醒过来便破碎了。
我闭上眼睛回想。
雪堂有天下最寂寞的雪景,一落便是一生。那个叫作存风的女子就坐在长廊下,听落雪的声音。那是极轻微的触感,从隐隐泛着红色的天空坠到梅蕊,再沉入红狐的眼神,风一吹便融化了。也有铺在青石上的,挂在铁马上的,跌入井中的。这井从不结冰,若是有只紫燕碰落了梅花,涟漪便忽变作了石桥长巷,直教它飞进影子里去。
至此又醒。我记得它的轮廓,却记不得它的模样,是那样一种无奈,就像一个没有情节的故事,在无尽的夜与永恒的破晓交接处讲述着一口井的一生。存风是谁?红狐又是谁?没有人知道这些虚无的影像来自何方,包括我,我太需要一个谜底了,而雪堂的歌还得行吟慢调地接着唱。
红狐的名字是灵犀,这多像一只妖的名字,那么它暂且就是一只妖吧,它会在每一个落雪的夜里幻人歌唱。两种极端的美,存风走在云端之上,灵犀潜游红尘之下,总之不似人间。我从她们寂寞的眼中看到另一个世界,例如,雪堂门上雄浑苍劲的笔体出自谁手?青石上的歌又是为谁而唱?这两个走过时光边界的女子,是有着怎样的执著可以与岁月隔离,让这个被遗忘掩埋的秘密任落雪染白头发?
我不知道,惟一知晓的只有时间,而玉色的寒气已经逐渐从墙底爬上窗棂。天快亮了。
现在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叫雪堂,雪堂有永不凋落的胭脂梅,一落一生的大雪,还有一个终年端坐的女子存风,一只名为灵犀的狐妖在胭脂梅下的青石上歌唱:请为我折一剪梅,渡你的前世今生。
而那口井呢?
我穿越时间和空间的阻隔,任凭风在我的耳旁尖锐呼啸着,最终达到那个幻梦的源头。一切都没有变,不见的只有女子和狐狸,而迫切的愿望已经让其他一切变得不再重要。我终于低下头去,将梅枝抛入井水,整个世界开始模糊,涟漪一圈圈漾开……
然后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景象,几乎就是雪堂的倒影,只不过那时这颜色尚年轻,而有一红衣女子临风而坐,对面青石上白狐的神情寂寞而干净。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美,穿透了彼此的前世今生。
我挣扎着带着谜底醒来。
雪已经停了,空气冷冽而清新。一个猜不透的故事,我得到了它的结局而失去了它以外的全部。我是谁?是存风?还是灵犀?记忆本身便是美的一部分,梦醒了便破碎了。
窗外的白梅开得那么好了,浩浩荡荡,柔弱而空灵,怪道古人诗常云:“问冬景致如何,独玉花飞雪”,可这不是我在等的东西。
我闭上眼睛站在新雪过后的风中,突然觉得狐狸的歌唱就幻化成了一股有形的梅香,它站在那儿,娇而不媚,柔而不妖,伸手抓握过去,风来立散,只落得了满襟的梅花瓣,香到了骨子里去。
我快乐地微笑起来。噫!且不管那狐狸究竟何如,暂将我这狂妄的女子称之为折梅人罢。
高中1年级 - 散文字数:1359 投稿日期:2013-12-31 16:21:00
推荐3星:[迷月蝶缘]2013-12-31 19:4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