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1年级 - 小说 阅读指导

　　《旧城七夏故人心》
　　文/纪执年
　　引子
　　七月的盛夏总是伴着青阳的微暖开始
　　又总是伴着蜿蜒的潮汐结束
　　北城里青春的岁月　
　　在时光的钟摆声中打马而过
　　而一直沉浸在少时记忆里的我们
　　唯有站在风中凭栏遥望
　　那一成不变的昨日溯空
　　君影草翩跹而过的一瞬间
　　它被点缀得如此耀眼
　　恍惚一逝，却又弥影绰乱
　　此后我的瞳眸尽是满城的铅灰色
　　而我却从未停止寻找
　　旧时光里，你所存在过的痕迹　
　　序
　　七月的盛夏，白昼显得格外漫长，似乎永远也等不到黑夜的降临。小径两旁香樟树上蟋蟀凄切的奏鸣声成了最美的点缀。而我的影子在火红的残阳下被拉得冗长。
　　回家的路上，我晃眼看见了一张Linkin Park的海报。我一时激动扔下车子就跑进了那家名叫“Summer”的音响店。
　　“老板老板！请问还有Linkin Park的专辑吗！”我兴奋地跑到收款处问道。
　　“不好意思，最后一张已经被刚才那个男生买走了。”老板带着歉意的语气，指了指我的身后。
　　那个少年似乎意识到了我们在谈论他。悠然转身，清秀微斜的刘海，倨傲深邃的眼眸，白皙干净的侧脸，天蓝色的T恤衫。他用冷冽的眼神看着我，而我却正出神地望着他发呆。
　　“你想要这张CD吧，给你。”他毫不犹豫地把最后一张Linkin Park的专辑递给了我，没有问我也没有要我付钱。在我凝视着他的一瞬间，与我擦肩而过。
　　他走之后，我伫在原地，久久没有缓过神来，而他却已消失在我的视线。
　　后来我明白，有些人和事情终将在时光的角落里销声匿迹，留下的只是昙花一现的绚烂。
　　壹
　　推开窗，天空蓝得格外耀眼，熹微的光线偶尔也会穿过两侧落叶乔木的罅隙在书页上洒下斑驳的光点。微风透窗而过，使得空气中氤氲着些许温暖的氛围。　
　　从Summer音响店回来后，接下来的日子变得越来越平淡，单一的重复。　
　　今天很不幸地，在老班课上睡着了，结果被罚放学后一个人扫整个包干区。
　　当我全部打扫完后，已是晚上7点。天空被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从缓缓流动的白云透射下来的弥撒阳光却还是分外刺眼。操场到校门口的距离明明那么短，却又那么长。　
　　“And hope my dreams will take me there…”
　　咦？有人在哼歌。而且还是Linkin Park的！
　　我慵懒的目光撞在了一个意外的人身上。草地上，坐着一个男生。他斜斜的刘海稍稍遮住了闭着的双眸，被残光映照着半个面庞，泛着柔和的暖意。浅灰色的T恤衫，纯白色的球鞋，戴着好看的蓝色耳麦。
　　这不是，上次在Summer音响店里把CD让给自己的那个少年吗！
　　静静地站在离他1m的安全距离，倾听着他纯净清脆的歌声。这种感觉，就像是把硬币扔进许愿池般澈然动听。只是，这么一首柔软的歌在他唱来却如此悲伤。顷刻间，不经意的思绪一闪而过：这样安静美好，略带忧郁的少年，多么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而我又有多么想，走进他的忧伤里。
　　“你…是上次音响店里的那个女生？”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的双眸就已睁开。我的心陡然一颤，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支支吾吾地答道：“是…是我…”
　　飘忽的朵朵白云缓缓散开，一缕温柔的青阳穿透云层在茵茵草地上晕开了一片墨绿，仿佛整个世界都晴朗了。
　　“你要听么？”
　　他居然如此平淡地说出了这句话。我的脸颊不知不觉地烫了起来，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我就这样若无其事地与他并肩坐着，与他戴着同一副耳麦，还一起听着最喜欢的Linkin Park的歌。
　　瞬间，我的天空被遮住了一大片阴霾，留下的，是无数期望的光芒与闪烁着的零星灯点。而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在黄昏的余温下慢慢融化。
　　天啊，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么就请永远不要醒来。
　　“你为什么会喜欢Linkin Park的歌？”
　　短暂的沉默被一缕微光打破，没有半点思考和迟疑，我随即脱口而出：“因为好听。”
　　令我意想不到的，一直都如此冷漠的他竟会在此刻微微上扬了嘴角，“其实，我只是觉得一个女生喜欢Linkin Park这种摇滚乐队很特别。看来，你确实是特别的一个。”
　　“啊，没有啦。我很普通的…”听他那么说，我的脸不禁散开了一抹娇羞的红晕，而心跳似乎也止不住地剧烈跳动。
　　“你最喜欢Linkin Park的哪一首歌？”
　　“就是你刚才唱的那首My Love。”
　　“是吗？我也最喜欢那一首。”
　　“啊…真的吗！”
　　“嗯，你叫什么名字。”
　　“童小葵，你呢。”
　　“顾南安。”
　　贰
　　——顾南安。
　　我在书桌上小心翼翼地刻下他的名字。任凭他的名字被微暖晴光撕扯成凌乱的碎片。
　　“小葵，小葵。”
　　凌久久看着此时正对着“顾南安”傻笑的我，我下意识地迅速用双手遮住了他的名字。
　　凌久久是我的闺蜜。我们从12岁那年开始就一直是同桌，她温柔善良、美丽大方，几乎所有褒义词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凡事她总是处处为我着想，是我第一个想要疼惜的好姐妹。
　　“遮住没用！我都看到了！”凌久久撅起可爱的小嘴，“不过，你为什么要在桌子上刻顾南安的名字啊？”
　　“难道你认识他吗？”我疑惑。
　　“嗯，他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不过他是仗着他父亲是校长才上位的，所以一开始学生会的很多人都对他感到不满。后来学生会遇到了很多麻烦，甚至要面临解散重新组建的危险，但他却处理地非常完美，大家自然也就没有异议了。而且他是个天才，你没看学校的光荣榜吗？每次考试他都是第一名，听说他以后要选理科呢！”凌久久熟练地转了转手里的笔，耐心地为我讲道，“尽管如此，但他从来不喜欢和人接触，对其他人的刻意接近也是不冷不热的。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有一个…”
　　还未等凌久久说完，教室窗外便传出一个声音打断了她：“凌久久，有人找你！”
　　咦，有人找凌久久？
　　没过一会儿，她就耷拉着脑袋走了进来。她被告白了！
　　凌久久愀然无乐地对我说道：“小葵，高二一个叫楚琤的学长求我和他交往。我本来想拒绝的，但那时身边好多同学看着，而且他一副很期待的样子，我就不好意思拒绝了。然后…我就答应他了。”
　　凌久久揉了揉泛着泪光的眼睛，我看在眼里又是愤怒又是心疼。
　　“我可怜的久久，怎么就这么傻呢。”我把久久拥入怀里，怜惜地拍了拍她的背。
　　“哎哎哎，听说我们可爱的凌久久同学被告白了，而且还答应了？”萧信一走进我和凌久久，随意地坐上了书桌，带着戏谑的语气侃道，“久久啊，你看人家楚琤学长对你那么深情，你见好就收了吧。”
　　这个拿凌久久开玩笑的人是我的邻居，同时也是我的青梅竹马萧信一。
　　我瞥了一眼萧信一，正准备开口为久久辩护，却骤然被久久打断了。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凌久久猛地推开了我，一手抹着闪烁着的眼泪一手拍着桌子，丢下这句话就跑出了教室。
　　我傻傻地怔住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凌久久发这么大的火。以前即使是萧信一偷换了她考试的卷子上交给老师她都弱势低头的。今天是怎么了？
　　四周的同学不明事理都往这边看了过来，萧信一“嘁”了一声，嘀咕道：“凌久久干嘛啊，我不过就和她开个玩笑而已，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我望着教室敞开的大门，沉默不语，接着便抓住萧信一的手说道：“你去追久久吧。她从不轻易发怒的。今天你欺负了她，所以你必须给我好好把她劝回来，不然明天我有你好看！”我攥紧拳头冲着萧信一。
　　萧信一看我如此坚定，什么话也没说背上书包就跑去追久久了。
　　其实我想，如果什么事情都可以自己决定的话，那么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无助和哭泣了。
　　浮华过后，现实如刀。有多少柠檬心事埋葬在夏风中，成为永远不为人知的秘密。而我却迟迟不明白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叁
　　放学后，夕阳收敛起了它最后一抹绚烂的色彩，还来不及和天空说声再见，便低垂着头，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我亲吻着自己绵长的影子，戴上耳麦听着Linkin Park的最新单曲。　
　　原来，没有了凌久久和萧信一，一个人的路竟是如此漫长。
　　看来，今天要一个人骑车回去了。我想。然而，似乎天都在和我作对。
　　——我的自行车偏偏在这个时候没气了！
　　“坑爹啊！”我狠狠踹了一脚自行车，抱怨道。
　　正在这时，一个沉鱼出听般的声音传入了我的两耳。侧身一看，是一位长发齐肩，斜挎着粉红色Dior包的女生。只见她踩下脚蹬，温柔地向我伸出了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嫣然一笑：“上车吧，我载你。”
　　我忸怩着不知说什么好，接着便接受了她的好意。
　　天空中鱼鳞似的的云层缓缓流动着，天幕的湛蓝色却逐渐暗淡。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我怅望着即将来临的夜际。
　　“你叫什么？我叫苏牧。”
　　苏牧苏牧。真是温暖的名字。
　　“我叫童小葵。”我微笑地应道。
　　黄昏的最后一笔轻描淡写，在傍晚来临之时，融入了沉寂的永夜。
　　自那次苏牧帮助我之后，我与她成为了亲密无间的好友。除了上学与放学我们不在一起之外，她几乎会在校内一切的空闲时间来找我，以至于后来我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久久要小心啦！葵花要被苏牧大美女抢走啦！”
　　原来在同学的眼里我一直都是凌久久的，那我岂不是成了同性恋！
　　我心想，怒怒地捶了一下桌子。只见此时的凌久久正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
　　“小葵啊，我说，你还是离那个苏牧远点吧。她…”凌久久眼神飘忽着，像一层被淡云薄纱遮掩起来的黑色琥珀。
　　但还未等她说完，我便打断了她，用嘴唇凑近久久的耳根，玩笑着说道：“喂，久久，你不会真的吃醋了吧。”
　　谁知久久听了立刻顺手推开了我，两页好看的柳条儿眉瞬间皱成了八字形，眼神稍带些许愠色。接着便对我叫道：“我才没有呢！你难道不知道吗？那个苏牧……”
　　刹那，一缕熹微的阳光闪过白夜的瞳眸在凌久久柔嫩的脸庞上落下了唯美的光点。狭窄的视线里，透露出的却是一丈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渊。
　　“凌久久，楚琤找你！”从教室门口传来一声喊叫。
　　凌久久的话欲言又止。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在炙热烈焰的照耀下，零碎不堪。
　　萧信一在凌久久走后，彳亍地走到我的桌前，略带安慰对我说道：“小葵，你不要多想。”
　　“没有啦。”我言笑自若。忽而一缕紊乱的思绪在我脑海一闪而过，慢慢缠成了千丝线。我转口问道，“信一，上次你追久久出去的时候是不是和她发生了什么？总感觉她从那天之后就变得怪怪的。”
　　谁知萧信一突然勃然变色：“什么啊，不要管她！是她自己莫名其妙爱胡乱说话。啧！”
　　萧信一的反应令我哑口无言。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伊始那份清澈的味道，如今竟也被素白与浅灰所替代。想要提及的桎梏过往，却终是没有开口。而心底油然而生的这份莫名的惆怅，一度地在脑海最深处沉淀成枯石。
　　肆
　　寒冬，透窗而吹进的微风令人感到有些凉，或许这也挺好。
　　“喂，你们发现没有？童小葵和凌久久好像绝交了。”
　　“是啊是啊！听说是童小葵有了新的闺蜜苏牧就不理凌久久了。”
　　“啧，童小葵这个喜新厌旧的，我早就看她不爽了。”
　　那一刻，柔软而又纤长的水草漫过思绪的芦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看不到边际的网。
　　明明已经习惯了不是么。就像前段日子整理旧物时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我就像是一个被人证明过无数遍的公式，一切都是程序化的，过程结局永远都一样。是啊，命运的安排就是如此幽默，我与她竟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嗯，没错。我，童小葵。和一直以来最疼爱的小姐妹凌久久已经半个月没有说话了，而理由却如此荒唐可笑——我抛弃了她，选择了苏牧。
　　在这短短的半个月里，我除了每天为和顾南安一起进理科尖子班夜夜奋斗到凌晨，其余的时间就都用来给凌久久发短信。甚至在上课时偷偷递给她纸条，只为了证明，她在我心中一直都是最重要的。万万没想到，我所做的一切竟都无法令她感动，换回来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字调——“哦”
　　我可以不在乎其他人对我的评价，但我却无法对凌久久的冷漠而无动于衷。凌久久从来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我知道的，可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究竟又是因为什么呢。
　　我与凌久久曾经属于彼此，想到就心酸。
　　放学后，暗黄色灯光在走廊里清晰地倒映出了错综混乱的冗长狭影，而黯淡无光的一隅也处处可见。亦如不覆的往昔，在发生之后就开始慢慢褪色，随后便逐渐消失在凄冷的角落。
　　然而，时间就在我和萧信一经过学校图书馆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一个男生，此时正把一个女生摁在墙上想要强吻，任凭那个女生肆意哭泣。而令我极度愤慨的，那个女生竟是凌久久，而男生正是他男朋友楚琤！见此情景，我勃然大怒，狠狠地咬紧牙关，正准备冲上去将楚琤暴打一顿，再救出凌久久！然而，萧信一却抢先了我一步。
　　“你混蛋！”萧信一一冲上去就给了楚琤重重的一拳，眼神里是如刀般锋利的凶光。
　　被萧信一用手挡在身后的久久两手颤抖着护在胸前，我站在离她一米的地方，隐约地听见了她无助的抽泣声。
　　只见楚琤只手撑着地板，缓缓地站了起来，眼里直冒火光地盯着萧信一，不羁地用手擦了擦嘴角边的血迹，对萧信一厉声喝道：“我吻我我女朋友，关你什么事！”
　　萧信一捋了捋袖子，步伐迅速地走到楚琤面前，揪住他的领子，瞪着他吼道：“就关我事了怎么着！”
　　楚琤狠狠地甩开萧信一的手，突然朝着背后正在哭泣的凌久久叫道：“你的英雄来救你了，你不该很开心吗！”
　　久久的“英雄”——是谁？
　　凌久久望着楚琤，踌躇地向前走了一小步，含着泪说道：“楚琤…不要…”
　　谁知楚琤并没有听久久的劝，继续叫道：“你喜欢的不就是萧信一吗！你以为你真能瞒得了我？但你要知道，萧信一并不喜欢你啊，他喜欢的是你的闺蜜童小葵啊！”
　　那一刻，时光凝固，眼泪决堤。纷纷扰扰的往事如大海的波涛汹涌而来。我、凌久久、萧信一三人那些曾经共同拥有的时光，那些毫无遮拦的笑，那些年少轻狂的奔跑和打闹，还有无数星空下许下的誓言，都被突如其来的真相撕扯开来，成了大大小小零散的碎片。
　　瞬息间，一抹暮色骋过灯光的棱角，在我们四人的脸上一闪而过，而我的心里，却是火辣辣地疼。易碎的心怎承受得了现实的重负？而时间，却不顾一切依旧固执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