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好的时候，收拾细软，阴雨天就躲在66号公路的废弃加油站下。远方人们的面貌模糊不清，似乎都挂着笑，定睛一看又似乎没有。视线开始出现重影，我想这只是水土不服的关系。想家是完全不会出现在脑海里的，正如我相爱的人们都喜欢离别。可是，每到夜晚静得只闻风声萧萧时，我有那么一点，只是那么一点，微微地心疼。这大抵也是水土不服的关系。
沿途有风景，有旅人，有喁喁细语的树叶，有背囊和我。待到我再转一圈，就可以回到原点。世界不小也不过就那么大，用脚丈量的土地也可以倒退着和我挥手致别。我不留恋也无心伤，一个人走着走着就遗失了某些物件，比如我的遮阳帽，比如会流泪的眼睛。
听说是个很伟大的获取消息的方式，我带着我的耳朵，听不同的人用不同的语言讲着不同的故事，满足得像个窃糖的孩子。欣赏这个词的逼格很高，我和两只风尘仆仆的眼睛，倾倒于满目的绚烂下。
白天很吵，晚上就栖息在树上。恰好误闯进别家的领地，就可看疲软的鸟儿归巢。
我的一生，似乎就要赠送给我足下的土地当路费了。
好吧，收留我吧。
然后，我有闻到熟悉的桂花香。
我有看到榆树抖落一地的青绿。
我有看到年幼的我踉跄着离去。
我有看到现在深凹进去的眼眶。
腊肉、灌肠、炙小羊肉、老鸭汤。好久都没有这般耸动过鼻子，说好香啊。的确好香啊，混进了家的味道。
我顿住脚步，私心里希望这种味道在记忆永存。
一条泥泞小道，道狭草木长。尽头，老人的视线从电视上转向我，旅游频道的节目内容有关于普罗旺斯。我的上一站。
我大概永远也忘不了，浑浊的眼睛流泪时的迷茫。我还是回来了，身体屈从于本能。
我几乎确信，下一刻，空气里会有洗衣粉的味道。
老人小心翼翼，那是失而复得后的不愿重蹈覆辙。我听到他说，回来啦，回来就别走了嘛。
我闭眼，差点脱口而出的那个“好”被我慢慢逼了回去。我说，不行。
不行。不行。
老人迟疑地退让，没有关系的，那就多待几日吧。
好。
性子的刚烈，还是迸发地毫无征兆。
“你走，你走，永远不要回来了！”
我就真的听了他的话，乖张地走了。
老人洗衣，做饭，打扫庭院。闲暇时会挂上自家灌的腊肠，会看旅游频道。手指颤抖着戴上老花镜，那么面前就会摆放着一份商报。
道路杂草丛生。
不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
我且一直藏身于桂树下。
这么多人都走了，留下他们最亲近的人在远方。也总有那么多不得而已的原因，致使他们的离去和不返。这一切的一切，让我如何站成一段乡愁，屹立不倒，经久不衰。
我溯流而上，欲穷尽所有。可到底，终是归返，回为原处。
我其实一点也不想走。
[有时他们走，有时归家。却都无一例外地忘却如何停留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