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杨柳,又是一年离别季。三年里的痛、泪、笑,全被她倾注在这杯分离的醇酒里。
还有三年里的他。
亦被她做青春的悸动,不愿提起的秘密,与这醇酒一饮而尽。
再也不会痛了呀,多好呢。
唉?手背上怎么有湿湿的东西?
她以为只要傻傻的在他热的时候给他扇扇风,在他冷的时候为他披上自己刚加的衣服,在他渴的时候省下午饭的钱给他买水、雪糕,在他的书桌里每天放个水果和千纸鹤,他就能明白自己有多在意他。可是她忘了,自己已经对他言听计从。他让自己给女生递情书,自己会立刻送去不敢耽误一刻,他让自己顶罪自己会在老师问昨天是谁在校门口打架立刻时站起来,他让自己哭自己绝不敢笑。他说她对他最好,他说愿用一世报答她,他说没有什么会把他们分开。他对外和自己依旧谦逊有礼,谈吐大方得体。
她最大的错就是不该长耳朵和眼睛。
校花在树林对他说:“你和你同桌怎么总走得那么近?”眉头凝聚的愁云为她清秀的脸添了两份醋意。
校花就是好看。
“你吃醋了?”他戏虐的语气散到空气中,连躲在不远处树后的她心跳都漏了一拍。“傻瓜,那可是同桌,坐在一起距离不到半米,想离远都难啊!而且她很听话,让干嘛就干嘛。这资源不利用多浪费?”
树后的她此时不止是心跳漏拍,似乎连呼吸都变得难上加难。
“借口!”校花一脸的愁苦哀怨。是啊,谁会允许自己的男人与其他女人走的密切呢?“我看你就是对她有感情了!”说着就抬手,小拳头向他砸去。
他不闪不躲,从容地接过她纤细的胳膊,把她向后一推,校花顺势靠在树上。他温柔地用手环过校花的头,垫住校花要压在树上的秀发,顺势连自己也压在她身上,在她耳边低语:“此生只有你一人,足矣。别人再怎样也抵不过我眼中的你,这般美丽动人,了解我,迁就我。原谅我不爱江山爱美人。”之后他的头便盖住了校花的脸。
她怎么就这么贱呢?在转身的那一刻居然还流下了卑微的泪。这泪滴进土壤,滴进她的心里,孕育了一株名为忘情的花。
反正自始至终都是自己的独角戏。
离别的宴会上,大家开怀畅饮。有些人笑得前仰后合,有些人哭得昏天黑地,有些人躲在一旁默默注视着舍不得的人儿。
她连笑、哭、看那个喜欢三年的人儿的资格都没有。
她端着酒杯,倚着窗仰望月光。没人知道她平静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多火热的心。可是她不能与人交谈,每次说话都要思考很久。当别人已经淡忘她时,她才会慢悠悠吐出几个字。人们说她后知后觉,反射弧长。时间长了,她便选择沉默加微笑。可谁又知道她有多想与别人侃侃而谈,多想喊他的名字然后告诉他自己有多喜欢他,可她做不到啊!
她也不想一直沉默。
她也不想是个结巴。
她也不想每次只说三个字。
她有多累谁知道吗……
突然,有人从后环住她的腰。熟悉的香气从肩头飘来。
她惊了。然后是挣扎。最后是任由他抱着。
他只是个禽兽。禽兽都这么做。
“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他沙哑的声音刺进耳朵,刺进心里。
“你醉了。”她声音很好听。
“我是故意的,不然再没勇气告诉你我喜欢你。”语气如此温柔迷人,迷得她差点就相信他。她听过这种醉人的语气,在他对校花说此生只有你一人的时候。
她不是不知道他的虚情假意,不是不知道自己只是他的玩物。可那又怎样?谁让自己那么喜欢他,喜欢到忘乎所以,喜欢到不能自拔。
他可是全世界除了亲人和老师以外唯一一个知道自己语言有障碍的人啊!
只是他从未告诉她他知道罢了。
他好像一直都在帮她。别人跟她说话的时候,他都尽量替她挡下来。能替她回答的决不让她开口,实在回答不了的他会换个问法,她只需点头或者摇头。慢慢地就变成了她走哪他跟哪,他去哪她便追随到哪。她也不是傻子。他一定知道自己是结巴,但从不提此事。
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总会做些令她吃惊的事。比如在她的笔袋里放小强被她看到,比如从自己手里抢过她哥带给她的一封家书什么都不说就撕了,比如校花在他面前吐了她一脸水他却从她身边走开,到校花那献殷勤的问她呛没呛到,比如在毕业会上说喜欢她。
这句话自己等了那么久。每天梦里都有他俊美的笑靥,懒懒地躺在草地上,树荫下,或是自己的怀里。自己像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在他耳边说个不停,在街上看到一只很好看的猫,王婆婆家的菜罐子又被她孙子踢碎了,邻居李阿姨的儿子又考了零分,丁叔的闺女又结婚了……而他闭着美目,似乎是在安静的聆听,长长地睫毛在微风的轻拂下忽闪忽闪的。突然开口说,你好吵呀,然后便起身用自己的唇堵住了那张巴拉巴拉说个不停的嘴……
现在的情形自己已经等了三年了。
三年了。
呵呵,三年而已。
自己不是也痛了三年吗?
现在听这话怎么感觉那么恶心呢?
他喜欢自己?开玩笑也需要个限度。
我是很卑微,但是也希望得到幸福啊。
她试着挣开他的怀抱。
这个怀抱太温暖了,会烤伤我这个卑微的人的。
可是他的力气太大了,不论自己怎么挣还是被他锁在怀里。而且越来越紧。
“放开。”哽咽的声音吓到他了。
从没见她哭过啊。从没反抗过他啊。
他惊讶的缓缓松开手,不可置信的看着怀里的小鸟。
她得到了释放,转身,一个巴掌甩过去。
他没躲没闪。
也只有他和她才知道,这一巴掌其实并不痛。她不忍心打他。
明明已经想好再也不为他流泪的,明明已经决定这辈子都不再与他有任何交集,明明已经不想在凌晨的阳台上独自舔着伤口,明明已经下了很大决心,难道是他一句话就可以化解的吗?其实自己也很想轰轰烈烈的爱呀,自己也不想承担一切的痛啊。可是除了自己,还有谁能一直在自己身边伴着自己呢?
“我能。”低沉的声音响透了整个城市。他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
他总能一眼看穿她,她在他面前好像个裸露的小丑,不论自己再怎么伪装坚强都会被他拉住固定面具的绳子——至少在这一刻她是这么觉得。
“我能带你去彩虹桥找幸福。”
彩虹桥?找幸福?
彩虹桥……
彩虹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