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影子说话的人
Written by晴天
这是一地铁站，人们都疾步前行，似乎时间在后面甩着鞭子。
一个老头儿坐在一根柱子下，头顶上方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人们匆匆而过，从他的影子上走过。老头儿穿的算不上邋遢，一件灰黑色的破大衣，远远地就可以看见上面有几块灰白色的补丁，歪歪扭扭的。老头儿身边还有几个空瓶子，一顶墨绿色的帽子皱巴巴地躺在地上。老头儿眼神有些呆滞，只是直直地看着那地上的影子，嘴里还念念有词：“快走，快走，别踩他。”
地铁站的管理人员曾尝试去询问老头儿他的家属或住址，只是未果。他似乎是在人们不知道的某个时刻游荡到此，随便找了个可以靠背的地方就坐下了。
匆匆而过的人路过老头儿时总是在瞥了一眼后就加快步子离去，而老头儿却总是盯着地上他的和行人的影子低声喃喃。
一天，一个空铁罐子滚到了老人身边，老人没有动静，只是望着前方。随后一个背着包的年轻人跑来，看到自己踢的铁罐子竟然滚到了老头儿这，不禁撇了撇嘴，望了望老头儿乱糟糟的头发和他旁边的空瓶子，于是转身离开，边走还边大声说：“真是倒霉，一下车就看到个糟老头，晦气晦气。”似乎是听到了，老头儿抬起头来看了看他远去的背影，又迅速低下头，对着自己的影子低声说道：“你别害怕，刀不伤你。”
这天下午，年轻人再次来到老头儿面前，他不大情愿地靠近老头，蹲下身子，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悬在空中，似乎是想要拍醒正睡着的老头儿。“喂，醒醒，喂，老头儿醒醒。”年轻人不耐烦地叫着，而老头儿却始终闭着眼。年轻人看了看周围，有一个穿着红色大衣的女人正看向这边，年轻人觉得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便急忙站了起来，甩了甩手，似乎手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他又看了看还紧闭着眼的老头儿，心里不禁为刚才自己的行为后悔和有些不甘，他又跺了跺脚，就此离去。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老头儿睁开了眼睛，望了望年轻人和那离去的影子，又闭上了眼睛。一切又恢复得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影子啊影子，你别急。”只有这句老头儿的低声喃语，被人群的嘈杂掩盖。
第二天早上，地铁站里响起一稚嫩的声音。“妈妈，妈妈，你快看，那个老爷爷好奇怪，怎么一直在说话？”一个拿着棒棒糖的小女孩拉了拉左侧背着包的女人。女人顺着女儿的目光，看见了正闭着眼睛说着话的老头儿，他靠着柱子，坐得有些歪，就在她打量老头儿时，他也正抬头看着她。女人的眉头皱了皱，拢了拢自己的红大衣，便连忙拉着女儿疾步离开，好像那老头儿是一场瘟疫般，靠近或停下就会被波及。
这一天，地铁站的柱子上大都贴着一张寻物启事，失主正是那个踢着罐子的年轻人，他是来自异地的学生，初到此地就被人扒了钱包身份证等重要物件。原本年轻人想着下了地铁也就只在老头儿这里停顿了，他就猜测着没准东西就是在那时被偷的，于是昨天就到老头儿这里想问他是否看见小偷了，可惜老头儿一直都在睡觉。
寻物启事贴了不到一天，就被要求撕下来。至于东西有没有找回，就不得而知了。
几天后的报纸上，报道了一个小偷团伙被捕的消息，报纸上还有一张照片，其中一抹红色极为的显眼，那是一个穿着枣红色大衣的女人。
就在报纸出来的那天，人们没有发现，地铁站的柱子下再也找不到那个穿着灰黑色大衣的老头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