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1年级 - 小说 阅读指导

　汝曰：“可亲，汝心安于孤否？”
　我昏昏欲睡，忘了作答，唯见汝一举杯，半倾半直，饮尽杯中之酒，喃喃自语着什么，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我单手支着头，侧身看汝。
　汝俊秀的脸，干净得像长安的月，看得久，分不清哪个为月，哪个为汝。
　好像那时也是十五，玉盘般的月高挂长安之空，在湖面上映出月，映出汝的脸，汝说我像莲姬，莲花的莲，不染淤泥。那时，汝立于桥的阴影下，那里滴水的声音异常寂寞，汝紧抱着我，情深脉脉的叫我“莲姬”，我则闻见汝一身的酒气。
　月光映得雪白的脸，英俊生硬，锋芒毕露。我想汝必定为痴情之人，不是我不想吃豆腐，但甚为怜悯汝，亲切地拍了几下汝的背，拔尖声音道：“汝认错人了。”
　汝却搂得越发紧，我感觉到背上有带汝体温的泪。我停了拍打的手，有些惊愕，不是说古代男儿，绝不轻易流泪……那个孩子，莲姬，汝真的，很爱吧。
　然后，汝就叫我可亲，汝从不问我的名，姓氏还是汝赐的。我成了汝的亲信，从未命我唤汝“吾王”，不准我用谦称。宫女尊称我莲嬷嬷，但我知道，她们总是在背地里骂我，宫中无嫔，我一跃，便乌鸦变凤凰，尤得圣宠。只有我清楚得很，我只是汝的替身。
　有一次，丞相想要谋反，汝下令诛其九族，连夜从娘家赶回的丞相之妻，翻进我的寝宫，求我留下丞相之儿。我命她抬起头来，一张瓜子脸，还有一张樱桃嘴，但头发过于散乱，想必也是倾城美人一枚，当初也必定高高在上，但如今，却狼狈地求我。“贱妾之夫妄谋反，可其唯有，唯有一儿，他说，不成功就成仁，结果老天未眷顾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其爱母人尽皆知，婆婆又刚刚走……贱婢保证，其儿绝不会回到长安……”
　“那么，你呢？”
　她既凄惨又甜蜜地一笑，“我便随他去吧，一生一世追随。”
　后来汝进来，命人拖走了她，在府里活活打死了她，她临死之前说：“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但我不后悔。”汝的目光扫过我，大步流星的跨出门，背影有如那笑，却唯有凄凉感。
　我怀着歉疚，火化了她的尸，带到了天牢里。原来那也是韶秀（好看的意思）的男子，他夺过檀木盒，紧紧地抱，吞声忍泪地让人心疼。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的妻子，来见过他，她提出自己来求我，丞相和她说，一定要求我，放了儿和她。
　丞相被斩首那天我没有去，但我知道，宫门处，有宫女说：“莲嬷嬷让我拿这个檀木盒去办事，误了时辰，你担待得起吗？”然后她出宫，在外面，将丞相和她葬在了一起。
　当夜，汝浑身酒气，冲进我的寝宫，又紧抱我，又叫我莲姬，我乱跳的心，又平静下来，每每都这样，我又知道你在想她。
　“孤知道，汝在怪孤太残忍。孤好累，就原谅孤这一次好不好？”
　“那汝放了丞相的儿子。”
　然后，我挣脱了他，竭力跑出宫。期间，我好像听见他似是自言自语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不知他是在说我，还是莲姬。
　但后来，汝还是赦免丞相之子，罚他去边疆驻守。
　我依然陪在汝的身边，从未见识宫中的勾心斗角，汝说，要步履轻盈，珊珊作响， 花枝招展，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 ， 款步姗姗，舞态生风， 仙姿玉色 ，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
　可是我总是奔跑在庭院里，四处寻汝，汝总打趣道“又和宫女嬉闹？”或许汝看破什么，却不点破。
　后来，我站在长廊上，替汝接受各路大臣的礼。好像有一碗燕窝，是翔亲王送的我放下手里的礼，亲自端进去。汝喝了那碗燕窝，凝结了笑，忽然倒地，摔碎了碗，燕窝和血混淆着，我拖着汝的臂，长裙飘飘，盖住了汝的血，盖住了我的泪。时间忽然慢了，一系列的动作变成了慢镜头。
　“来人，快来人，皇上，皇上中毒了！”
　太医从我手中抱过汝，看见汝毫无生气的脸，我忘了更从。
　烈日当头，我被赶出乾清宫，拖着裙子，上面的血还未干，湿漉漉的，还有我的泪。
　“皇上要见你！”李公公细声细气地喊，我朝着内寝奔去，后面那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在自言自语。
　“早就劝皇上不要留这来历不明的女子，如今，出了大事，怎还如此执迷不悟？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通往內寝的路我从未觉得如此的长，整个长廊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脚步声、啜泣声，还有心里担忧的声音，仿佛弥漫充斥这个世界。我觉得自己跑得很快，但时间却有好几个世纪。以前都是汝陪着我走，觉得再长的路也一定会有平静的尽头，但此刻我觉得，汝为我创造的平静的世界也将走到尽头。
　“怎么又在孤的寝宫里跑？”
　我半跪在汝床前，哭着笑，“哪有，正和宫女玩到兴头上，汝就唤了我了。”
　“原来孤受苦，汝还如此高兴的戏耍，还把裙子弄得如此脏，拖出去斩了。”汝还在打趣。
　“他们说我是奸细，汝信邪？”也许是在哭的原因，我的话听起来模糊不清。
　“孤信。”汝长臂紧拥我，有淡淡的药香。
　“如此便好。”我有些怕，他后面的一句是，“汝为孤之莲姬，应该的。”
　“孤问汝，燕窝谁给汝的？”
　“翔亲王。”
　　汝久久不语，紧皱着眉，许久许久，才说：“可亲，去取坛上好的酒来。”
　“不可，这还病着呢。”
　“无妨，快去。”
　我听罢，只好去来一壶米酒，汝见此，略皱眉“如此，可亲，汝是看低了孤邪？”
　“这已是破例，不可再越界。”
　明明是米酒，但却越喝越醉，看汝喝得自如，不得不觉得汝海量。
汝曰：“可亲，汝心安于孤否？”
　我昏昏欲睡，忘了作答。
　“应该是孤多虑了罢！”
　汝一举杯，饮尽杯中之酒。
　“可亲，孤可能要做错事了，汝再一次原谅孤罢。等孤，孤定给汝个无纷争的世界，再送汝出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莲姬，莲氏藏匿于孤多年，还诬陷翔亲王，罪该万死，判莲氏送往郑州，凌迟处死，钦此，莲氏接旨。”我呆愣在原地很久，刘公公昂头高傲地瞪我，“还不接旨！”我木讷地接过，忘了质问“他不是说，要信我的吗！”
　坐上囚车是第五天了，好在汝念往日情份，为我准备了马车，纯白的轿子，好像死了谁。
　翔亲王劫囚车是在押送到小树林的时候。翔亲王救了我之后，让我坐在他的前面，自己在后面驱马。翔亲王不太像汝，他身上泛着古檀香。
　“汝不知道‘皇上的替死鬼’？”
　“那是何物？”
　“竟不知，皇弟手段真是越发高明了！替死鬼则是指替皇上卖命的人，皇上看上看哪个大臣不顺眼，便可下套子让替死鬼与臣子产生关系，触了众怒，便将他们一并处死。”
　“不会的，皇上并非这种人，汝的挑拨离间，是徒劳的。”
　“那他也不是赐你死罪？即使他真对汝动了真感情，可江山和美人，不可兼得，他自然会弃了你这一颗棋子，他不会为一颗棋子，而满盘兼输的。”
　翔亲王的话不无道理，我想起来刚辅助汝的一件事。那是，汝还在教我礼仪，我在屏风换衣服时，汝负手而立于屏风前，只有一纸之隔，汝笑着说“孤终是在万千人中寻见汝。”我太过自信或者说太过自恋，总以为汝对我动了真感情，我一直努力，努力不去怕“伴君如伴虎”的恐惧，而当初，汝拥着我时，只有江山罢。
　“这有一百两银票，拿着它，远离长安，远离皇宫，不要让世人知道汝还存于世间。“
“翔亲王，为何如此垂怜我？”
“这算是，受人之托。”说完，他打算离开，我喊住了他。
“且慢，翔亲王可知晓莲姬一人？皇上可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呢。”
　“否然，从未听过。和皇弟相处多年，从未听过，也很了解他，他绝不会倾心于一人。”他大喊一声“驾”，那马前脚一抬，飞驰而去。
　“多谢，后会无期。”我想，若是早一些遇到翔亲王，就不用蹚这浑水罢，就不会丢了心，丢了魂。
　
　
　江南又多了无颜女这一人物，传说她倾城倾国，又传说她丑陋无比，因为她总是蒙着脸，甚至都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名。她高傲示人，出手大方，用自己的家产济贫，江南一带，家户喻晓。
　冬至前后，不知道谁第一个开始传，“皇上即日到”，这一消息在江南，立即炸开了锅。江南一带有钱有势的人都收到请柬。我拿着请柬在酒楼门口徘徊两个时辰之久，终是决定进去问候汝，兴许，时隔之久，汝不记得我罢。
　但是华衣加冠的人，不是汝，而是当初的翔亲王。我猛地站起来。
　“怎么是汝？”
　“原来汝就是江南有名的无颜女！”
　“那么他呢？”
　“他没和汝在一块？”
　“孤以为他来寻汝了！”
　“我以为他要的是江山！”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倒有失他的身份。
　我大笑起来，只是，我笑得出了泪。
　“他当初以皇位作代价，让孤救你。”
　“……”
　皇上自得地坐到我原先的位置。而我，却只能苦笑着，退席。
　我听见后面有人说，“皇上，您认得无颜女？”
　“故人罢了。”
　我也只能感叹，江湖上的后会无期，多么不可信。
　这一刻，我也只能异常想汝。原来，皇上不是都选择江山的，我欣慰却又苦涩。
　江南河流多，出了酒馆便可见一条河，还有几艘停泊的船。江南的特色便是有人的地方，必定灯火通明，就不会觉得太过孤单害怕，所以我一路走得还算通畅。也许是因为皇上在酒楼里的缘故，街上没有多少来往的人。我止了步，好多种情感铺天盖地地袭来。汝站在岸的另一侧，即灯火阑珊处，身材高大，挡住了前边的一处灯火，而此时此刻，起了风，夜空里，还有像银河的孔明灯。
　在这美好的季节，连鱼都跳跃着求偶，而正好，汝未娶，而我未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