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没有找到出版社的工作之前,我一直寄居在我的姨母家,后来,有了工作后我便在离出版社不远的华湘小区内买了一套九十多平米的二手房,那位将房子卖给我的妇女有一个十来岁的女儿,我们谈清楚房子价钱后那妇女就将房间钥匙给了我,这以后就再没有遇见她们。
华湘小区内有一个超大号的墨绿色公共邮筒,里面常常有一大堆来自四面八方的信件。
礼拜天我正好休息,约了朋友去逛了樟宜商业街,我平时不爱购物,因此也就只拎了一小袋东西回来,在路过公共邮筒时我决定查看一下里面是否有我的信件或包裹,在搜索中无意发现一封收件人是“李奇”而且地址是“鸟带路华湘小区179幢602室”,我明白有人给我写信了。
我一般不喜欢当街就拆信阅读,这样会让人觉得某人等这封信有些迫不及待了,于是到家后,我泡了杯绿茶,坐到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拆开这封信,这是个质地比较硬的信件,而且里面鼓鼓的,似乎装有一些不是纸张的东西,好奇心驱使我打开这封泛黄的信纸阅读起来。信的内容是这样写的:
“女儿奇奇:
你最近身体还棒吗?学习还顺利吗?妈妈怎么样?
前几天爸爸在海边工作,现在天天呆在海轮上,告诉你我不久以后将要当上大副了!再过半年,我们就会放假了,大概一放就是两个星期,我到那时会赶飞机回来的,我们一家三口就要团聚了!奇奇,好孩子,带我向妈妈问好,说我现在一切都好,记住了?
你的爸爸”
我读完这封短短地信竟花了不止十分钟,因为我读后大脑一直在思考这样的问题:我并没有亲友在海上工作,更别说父亲了。思考之余我发现自己忽略了信封中那块鼓鼓的东西了,我连忙将信封中的“不明物”掏了出来,原来是一只拳头大小的“风景螺”:嫩白的壳上有一道道横向的山峰轮廓似的褐色花纹,怪好看的。我将它耳边竟然听不到大海的声音,太奇怪了,应该能听到声音的呀!我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呢?后来由于工作较忙,因此一直将这只“风景螺”和那短信放在了柜子里,我隐约感觉:这封信不是给我的,是寄信人寄错了人,可是为什么收信人,地址都是符合我呢?久而久之便也不再想这件事了。
后来大约隔了半年,到了过年的时候,我照样准备查看一直邮箱,想想新的一年会给我带来哪些幸运的事,突然我又收到了和上一次同样的信封。我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原本上半年那件事我早已几乎忘了,没想到又旧事重演了。我心里一边琢磨着这回那位“父亲”又要给我写些什么话语,一边忐忑不安地打开信封:里面同样是一只“风景螺”和一封信:
“女儿奇奇:
对不起,孩子,这几天爸爸海轮上工作的任务太繁重,经常要去忙得顾不上吃饭,因此今年我就不能和你以及妈妈一起过年了,你会不会不开心呢?孩子,我希望你能体谅爸爸的无奈……好吧,祝你和妈妈过个好年!“
我不禁联想起了半年前那个“父亲”写的一封信,我站起来晕晕颤颤地将“冰封”在柜子中的那封旧信取了出来,我疑惑了,这位“父亲”怎么说话不算数呢?上封信明明答应“女儿”半年后回来,一家欢聚一堂,可第二封信说变卦就变卦了呢?但同时又为这位父亲在他乡因工作繁忙而无暇回家与亲人团聚而深表同情。于是我想到了我的父母,他们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此时却不在我身边,我做出一个大胆决定:回哈尔滨看望他们,给他们一个惊喜!老家哈尔滨天气本来就较冷,再加上寒冬腊月的日子,自然是滴水成冰了。两小时后飞机到了哈尔滨,我打的回到老家用时不多,还没到父母住的电梯口,却看见楼下的菜市场大门口贴了许多执刑海报。其中一张大意是:“李国东,男,现年42岁,因赌博输钱,某夜潜入汤某家中实施抢劫,被汤某发现后,发生厮打,李国东在搏斗中致使受害人头撞硬物当场死亡。被判处死刑,缓刑两年执行,两年来在狱中改造表现良好,被改判无期徒刑,然而却与某年某月发生了越狱事件,且击伤狱警,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我看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后来从哈尔滨回去时,才听到邻居们谈论这件事,我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李国东原是湖南长沙人,与妻子秦某在长沙双双下岗,生活非常拮据,他们有一个女儿叫李奇(与我同名同姓),非常想上学,夫妻俩没有办法只得带着八岁的女儿来到了樟宜市打工。可是李国东因为找工作每每碰壁,便染上了赌博,想凭着幸运来度过难关,可是不久李国东便将家中仅有的一点积蓄全部输光,还欠了一屁股的债,这一切都瞒着母女俩。眼看着债主催逼得紧,走投无路地他干出了傻事,误杀了受害人。李国东知道自己难逃法网,便回家告诉母女俩说自己在海轮上找了份不错的工作,马上就要出海了。母女俩欣喜万分,欢欢喜喜地为他送了行……
最终李国东被判处死缓,在狱中认真改造,劳动积极,并在休闲时间学会了用泥巴制作风景螺,因为他手很灵巧,染上去的颜色与真的极为相似,难怪没有大海的声音!监狱里的看守也被他的思女之情所感动,主动替他寄过两回信,当然信的地址全是写到我的住址了。后来李国东由于思女心切,糊里糊涂地参与了一场越狱活动,遭到追击后竟然出手将其中一名狱警打成重伤,情节严重,这才又改成了死刑,而且立即执行。我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将房子卖给我的那位妇女正是李国东的妻子秦某,而他们的那个十来岁的女儿正叫李奇,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只是李国东并不知道他的妻子将他们的房子卖给了别人,而那个人正是我,恰恰我也叫李奇!
我被李国东的爱女之心所深深感动,便通过多种途径来到了李国东行刑的现场。他的神情似乎在眺望着远方,望着他的亲人……十分钟后,实行注射死刑的李国东慢慢地闭上了双眼,只是他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恐惧之感,反而是微笑。因为他尽到了自己的职责,尽管他最后的下场糟透了,但他是爱他的妻子和孩子的,他也是为了他们才走上了绝路……
夕阳下,我似乎看见一个灵魂正向天国飞去,消失在天的另一边……
我,我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