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1年级 - 小说 阅读指导

及格
　　
　　
　　
　　
　　
　　一
　　
　　“愚蠢。”坐在对面的文和第四次询问同一道二次方程的题目时，我冷冷地抛出这一番话。
　　
　　文和不甘地抗争：“优等生帮助同学不是应该的吗？”
　　
　　于是我无奈的加过草稿本，重新指点他演算一遍。
　　
　　我和文和就是因为这一堆密密麻麻的数字公式相识的。
　　
　　初一上学期的期中考试，我的成绩是年级第一。班主任喊我去办公室，我打开办公室的门便只见班主任推了推一个男孩的肩膀对我说：“七喜，老师叫你来是想让你辅导他学习的。”
　　
　　我愣了半天：“他是谁？”
　　
　　班主任一脸不可置信：“你同班同学，这次年级倒数啊。”
　　
　　其实那个时候我想说班上的每个人都长得差不多。
　　
　　我偏头打量了男孩一番，发现男孩的眼角有颗痣——这或许是他和别人不同的地方了。
　　
　　因为老师用不容质疑的语气要求我帮助文和学习，并借口以分成学习双人小组互相学习，我不得不接受这个莫名其妙就打扰了我清净的人。
　　
　　班主任将他和我的座位调在一起，他突然晋升为我的同桌。
　　
　　文和是个一刻也难得安静的人。他会在上课的时候不停地在别人耳边说事，比如说他之所以叫文和是因为他的父母希望他文雅和谐，比如说他辜负父母的期望长成了个猴孩子，比如说…
　　
　　到这里确实没说什么了，因为他的肚子受了我一拳。我得以安心上课。
　　
　　第二天依旧如此周而复始，我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
　　
　　二
　　
　　我从小的目标就是以后成为月收入过五万的人。
　　
　　刚升入初中的第二节班会，班主任让我们每个人说出自己的理想，我如实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不论是班主任还是同学都诧异万分。
　　
　　然后就有人说了句：“好势利。”
　　
　　之后教室就像炸开了锅。
　　
　　没办法，我最爱的两样东西就是学习和物质。
　　
　　我记得我小时候还是父母带我生活的，每过两三个星期便有人来催债，每次我的父亲都是拿一小部分钱混过去。直到有一天。
　　
　　那天其实很晴朗的。
　　
　　母亲来幼儿园接我回家，当我和母亲站在门口时我已经迈不动一只脚。
　　
　　我看见父亲被几个人按在桌上不得动弹，然后他们其中的一个男人冲过来从母亲怀里抢过我，我大哭。男人用冰冷的东西抵着我的手指，居高临下地对父亲说：“你是想自己被砍手指还是想让你儿子代替你被砍手指。”
　　
　　父亲沉默，但是他再也没有动。
　　
　　我看到发亮的东西从我眼前闪过，然后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溅到我脸上。
　　
　　“啊——”这是母亲的尖叫。
　　
　　之后我就被送到奶奶家，就此再也没见过他们。
　　
　　那天之后我不再会与别人交往，仿佛世界和我隔绝一般。所以我只能将我的全身心投入学习里，因为学习很简单，永远只有一个答案。而解答那个答案，我竟会很满足。
　　
　　于是我更早地学会了冷漠。
　　
　　三
　　
　　文和真的是个意外。
　　
　　他和我不一样。他从来不会把学习当回事，他上课不是讲话就是趴在桌上睡觉。每天放学不是回家做作业而是要和一群人在学校的体育馆打篮球。
　　
　　文和会在我面无表情和他擦身而过时笑的很晴朗，眼角的那颗痣也很温馨。
　　
　　然后听到他在身后大喊：“七喜你至少给点反应好吧！”
　　
　　嘴角会莫名上扬。
　　
　　我知道年级里有女生向文和表白，这是文和天天上课跟我得瑟的事情之一。次次都是我果断回他一拳了解。
　　
　　放学的路上往往是我捧着公式手册最快乐最安静的时候。文和直接打破了这种平静。
　　
　　“哎，你天天对着书不无聊吗？”
　　“你说句话会死啊。”
　　“…你个书呆子，不觉得天天学习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吗？”
　　……
　　
　　是的每次我都是和他隔开一定距离把他晾在一边。可是他的话好像讲不完一样，第二天又是这样，难得找到几句重复的。我再也无心在路上学习，顶多傻傻盯着书页掩饰内心想笑的冲动。
　　
　　四
　　
　　我不曾逃避，我只是自认为我和普通人是不同的，我的价值观是既然目的都不一样那就没有交流的必要了。
　　
　　所以我总是对文和爱理不理，偏偏他并不在意，为了让我多说话他竟然去网上找难题问我。
　　
　　我很满足。
　　
　　于是就有人问我题目，只不过被我一一拒绝。因为这样会浪费我太多的时间。
　　
　　文和那时激动地问我：“你是不是因为把我当哥们儿才跟我讲题的？”
　　
　　我望了他一眼说：“你忘了班主任说的吗。”
　　
　　那时他的表情有点僵硬，但是还是嘴硬装作很淡定又很不屑地说：“我知道你害羞啦。”
　　
　　期末考试快到了，文和愈发吵闹了。他整天念叨着：“不及格怎么办不及格怎么办。”对我来说，及格是件极简单的事。甚至可以说，是简单中的简单。
　　
　　意料之中，及格确实是极其简单的，可是考试后成绩一出结果是我退步到了年级第四。但据说，文和的成绩有了进步。
　　
　　他这种行径和踩着别人的尸体向上爬有什么差别。
　　
　　我果断地和班主任说：“老师，我不会再帮助文和学习了。”
　　
　　文和怒气冲冲找到我，问：“你有把我哥们儿吗？”
　　
　　我答：“我说过吗。这是我的事。”
　　
　　我记得用的是肯定句。
　　
　　他那时极其愤怒，眼睛微红，像只发怒的狮子，眼角的痣却像在嘲笑我那般刺眼。可是他什么也没做。
　　
　　我知道我肯定是伤害到他了。可是我必须让他明白朋友对我来说，没用。
　　
　　我的世界，只有学习和物质。
　　
　　五
　　
　　暑假的生活恢复到了从前的样子。我每天还是看书，然后就是做题。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失落。以至于，我只能更专注地解答题目来填补内心的空虚。
　　
　　我报名参加了八月份的一个补习班。当我很高兴地进入补习班我竟然看到了文和。
　　
　　文和的眼睛也看向了我，眼睛里除了不可置信还有些发亮，眼角的痣似乎向上扬了起来。他朝我挥了挥手，示意要我过去。
　　
　　他坐在最后一排，即使我们相识也不能改变我的初衷。我选择坐在第一排，因为第一排能更清楚地听清老师所讲的内容。
　　
　　文和很不死心地跟过来坐在我后面。直到补习结束也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回去的路上文和跟我一起回家。我没有看他，也保持缄默。突然文和在身后很坦白：“你真的从来没有把我当过朋友？”
　　
　　我也很坦白：“我从来没有朋友。我只是不知道，朋友有什么在的必要罢了。”
　　
　　文和不语。
　　
　　我继续说：“如果朋友存在的必要是会产生没有结果的期望，而不是像解答题目一样只有一个标准答案，我想我真的不想要那么没把握的东西。”
　　
　　文和“噗嗤”一声发笑了：“我竟然在和一个傻子较劲。”
　　
　　然后他面无表情：“你放心，我马上就要转学了。”
　　
　　我停住脚步，文和却很快地走到我面前，对着我的脸甩了一拳。我没站稳，直直坐下。
　　
　　“混蛋。”他说
　　
　　我呆滞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前方，不知道怎么形容。
　　
　　落拓之感席卷而来。心里涨涨的却不知道改思考什么解释什么。
　　
　　我不明白，这明明是我想要的。
　　
　　可是，我却这么难受。
　　
　　六
　　
　　开学了。
　　
　　我是第一个报道完的人。我拿了本心术就背着书包离开了学校。
　　
　　那天阳光正好，文和的桌上有阳光伏着，就像他一样睡得安详。
　　
　　第二天文和的桌子就被搬走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再也没有见过文和。
　　
　　
　　
　　
　　很多年以后我同我的朋友说起这件事，朋友却是满脸豁达地说：“你在成绩上很简单就及格，做人却意外地不及格啊。”
　　
　　其实我是知道的。
　　
　　就像我荒度三年时光，因为害怕到抵触，用冷漠伪装自己。
　　
　　就像我太过于希望寻找有准确答案的东西，却忘了寻找没有准确目的东西的过程才是发人深省的。
　　
　　就像我伤害了我第一个朋友。
　　
　　统统不及格。
　　
　　其实还有很多。
　　
　　细细想来，我竟不及格了这么多回。
　　
　　
　　
　　
　　如果有一天，我能再见到文和，我一定会对他说：“对不起。”
　　
　　如果可以，我愿意以一个朋友的身份。
　　
　　
　　
　　
　　
　　　　　　　　　　　　　< PS：格式勿改 因为这样看得清楚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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