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女娲补天之后,天空一隅留下了一个缺口,其中存在着扭曲时空的力量。
……
她静静地站在彼岸花海边,红色的曼珠沙华炫耀着它们鲜血一般的颜色。她仿佛能嗅到一股浓郁的死亡气息,她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战士的血肉和骨骸埋葬在这片土地,盛开出凄美悲哀的花朵。
神魔边界已然变成废墟,盛开的彼岸花敛起了胜利的光彩,张狂地叙述失败的悲哀。
而他,在这场种族之争中,与伙伴甚至是敌人共同将生命葬送在这片土地上。
她渐渐陷入回忆,眼眶渐渐湿润,溢出的泪珠沾湿了眼角的木兰花印记,融入彼岸花的海洋,却无法冲淡那鲜艳的红。
她许诺:即使颠倒时空也要他重生,即使他不再记得她亦无怨无悔。
而今才道当时错
“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一场无奈……”她和他便是这样错了。
夜色往往是人们用来隐藏自己的最好屏障,他便是在那样的夜色里穿了一袭黑色夜行衣,他用他自小在黑暗中磨练的眼睛再一次确认了一下宣纸上的人物画像。
他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那个男人,肥头大耳,蓄了短短的八字胡,狭窄的眼睛里闪烁着奸诈的眼光,一副标准的奸商模样。
这个男人便是这座繁华的城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首富——钱仲平。
夜行衣中隐藏的杀手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杀他,但他的目光中只有冷漠和轻蔑,仿佛人的生命不过蝼蚁一般的渺小存在。他没有任何对人类的同情,他只是习惯了杀戮,习惯了嗜血,习惯了服从。
深夜的寒冷让人们颤抖,但仿佛他的寒冷可以让夜空战栗。
他握紧了剑柄,脚下用力,便飞身而起,冷厉的剑锋在空中划过一道白光,银白的剑刃直直刺向钱仲平的心脏。
然而钱仲平的脸上并没有他预料中紧张慌乱的神情,而是不寻常的镇定自若。
正当他出神之际,侧前方伸出了一把刀刃,拦下了他的剑。那人内力深厚,通过两柄相互碰撞的兵刃,震断了他的剑,猛烈的震颤让他的手腕一阵刺痛。
十几个高手将失去兵器的他围在中央,他竭力躲闪,却也被刺伤了十几处,胸口也中一剑,鲜血被夜行衣的黑色吸收,只有他的脸色越发惨白。
他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了多久,无奈之中只能放弃任务。用最后的气力突破了重围,这是他以少敌多最英勇的结局。
……
仿佛在黑暗中堕落了很久,很久,他的眼睛开始无法适应光明,朦胧中身着一袭淡雅水蓝色绣裙的女子坐在床榻边缘,眼神中传递出一种甚至要融化他冰冷的温柔。
他好像被那样的目光灼伤,撇过头闭上了眼睛。
女子见他醒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惆怅渐渐消却,眉头渐渐舒展。他这才发现女子的眼角绘了一处木兰印记,鲜艳却清雅,妖娆而纯净。
他好像被那印记吸引,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你应该知道我是坏人。”竟然是他先打破沉默,冰冷惯的眼睛里流露出悲哀的神色。
坏人,冷漠的坏人;坏人,脆弱的坏人……
她微笑,无言。
“怎么,开始瞧不起我?”他勾了勾嘴角,轻合双眼,并不适合他的慵懒声音里充满自嘲。
“你是我的病人。”她继续微笑,没有任何轻蔑,没有任何恐惧,淡淡的温柔通过笑容将温暖一点点传递给他。
“呵?病人?我可以?只是病人?”他的声音沉了下来,那声音应该拥有的色彩噎在嗓子里,破出喉咙的只是沉重的悲伤。
她突然贴近他,揽住他的肩膀:“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看轻自己,在这里,你就是你,你就是你想做的你。”
“我想做的我……”他怔住,黯淡下来的眼神重现了光辉,过度冰冷的表情有了点人情味。
她放开他的肩膀,微笑着点了点头,那般无害。
被一个片刻打动的他,褪去了杀手的冰冷外壳,露出他最真实的那一面。充满渴望,像个孩子。
她淡淡的表情终于被打破,她看着他的眼睛,她好像看到了他的世界,灰暗,灰暗,渴望光明。
他一直在佯装坚强,真正的坚强便被磨得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她陷入了他的黯然,悲哀于他的悲哀。她撇过头去,心头泛起一阵酸楚,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只把他当成病人。可不知为何眼眶已噙满了泪水。
只愿君心似我心
一个佯装冷漠,一个生性淡泊,痴数红豆,空倚相思,君可知落花有意水有情。
“你……”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别人的眼泪,那个没有温度的地方不会出现的眼泪。
“我也不愿意相信,我对你好像有种不同的感觉。”她的声音低下来,散落在空气里,然后消失,没有任何人听见。
说罢,她的眼泪不禁落了下来,在她的脸上烙下灼人的温度。
他顿时不知所措,他张皇地想从榻上离开,他的手不自觉地伸向了她的脸颊,却因为起身带来的冲力引起了一阵咳嗽,他只好停住了动作,断断续续地吐出了一句话:“你,别哭……”
这样慌乱的他像个孩子,让人心痛又好笑。
“我仿佛能感受到你的悲伤。”她止住了哭声,扶住他的身体让他躺下。
“我的悲伤?”嘴角又扬起那个自嘲的弧度,他本以为他的悲伤永远只有他自己承担。
她受不了他的苦笑中流露出来的痛苦,她只能别过头,不再说话。
他也再次陷入冷漠的包装里,空气在一片沉寂中凝结。
良久,她仿佛忍受不了这样的沉默,静静地离开了房间。
她站在厨房里,手中虽执着煽火的扇子,动作却已经凝固。
她以为自己的性子冷清,不会爱上任何人,而应是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平平淡淡一生便好。她知道,一旦有爱情,人生便会平白多出几段弯路。
可自己还是爱了,还是她最不相信的“一见钟情”。
原来,她一直在命运之网里,陷得很深却没有察觉,她早已经与他牵上了姻缘,注定今生羁绊,她的存在,只为等他;而他的存在,只为她能等到他。
她甚至不知道他是谁,就交托了真心。她完全失去了以前冷静的头脑,爱的迷茫,爱的冲动。
可她怎知,他亦然。
荒唐地爱上了。
世间安有双全法
因为爱得惶恐,所以用生死来验证。既然证明了真爱,又怎能留在人间做鸳鸯。
他们在一起,多数是沉默,却深深地依恋上彼此。
时间转瞬过了三月。
其实第一个月,他的伤就全好了,只是他不想离开,她也不想他离开。
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默契,谁也不说,只是享受着与对方相处的时光。
一个桃花飘落的夜晚,她站在院子里,凝视着他的房间,她好像感觉到彼此的距离即将远了。
果然,第二日早上,他的房间空了,没有书信,没有留言,走得干干净净,只留给她满腔悲伤。
明月夜,他跪在阴冷的洞穴里。
“这些日子你都去了哪里!”冷酷的声音从山洞的某一角传来。
“我……行动失败了,我负了伤,这三个月都在养伤。”他低着头,声音很冷静。
一把匕首从他衣领擦过,钉在了后面的石壁上:“以你的身手,谁能让你休息三月!”那是一种王者的气场,他的语气中没有疑问,他是操纵全局的王者,用肯定的语气居高临下。
“钱仲平,请了很多高手,保护他……”
“够了!”冷酷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怒气,却转眼变成了邪佞:“只要你再完成一个任务,这件事既往不咎。”
“请主上吩咐。”
“杀了回春堂的女医生,你应该知道是谁,她眼角有一朵木兰印。”
木兰印——是她,他的身体瞬间麻痹了,良久才知道大喊“为什么!”
“青衣楼的杀手杀人不需要为什么。没有完成任务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冷酷的声音消失在冰冷的空气中,他身子瘫软,第一次感觉手中的剑是那么沉重。
他的膝盖跪麻了,他方知天已破晓,收了剑,离开了山洞。
他在城里走了两天两夜,他知道为青衣楼做事,主子为了掌控手下的杀手,往往会掌控他们的家人,而他的软肋,就是他的妹妹,尚且只有十五岁的小女孩。三年前主子让他和他失散的妹妹相认,让他三年站在刀锋上却从未失手。
他走着走着,走到了回春堂,他最快乐的地方。
他翻上墙,坐在树梢旁。
她正坐在桃花树下,肩头落了几瓣桃花。她双眼失神,好像才哭过一样。
他抽出宝剑,用手指抚摸着剑身,划伤了也不知道。
“小姐,门外有客人求急诊,老爷也无法可施,想让你去看看。”丫鬟跑过来,站在她面前。
她仍然呆滞着,没有反应。
“小姐,你何苦呢,他都已经走了。”丫鬟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他觉得胸口很痛,痛得想哭。
又是明月夜,王家酒馆,他喝得酩酊大醉。
“你的任务办的如何?”又是那冷酷的声音,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呃,什么……”他张开醉眼,打了个酒嗝。
“如果你不杀了她,你的妹妹……”声音又消失了,他的主子永远是这样,每一句话的如此残酷,将人推入绝望的深渊然后消失。
“清儿?杀了清儿?不,我爱你,清儿……”他将桌子上所有东西都扫到了地上,拼命大喊着。
可他不知道,她正在酒馆的小包间,听见了一切。
八月十五,月亮又大又圆,似乎要照亮整个黑夜。
她穿上了最喜欢的青绿色绣裙,仔细梳了头发,发间别了几朵桃花。
戴上了他送的家传和田玉,配了那套及笄之年收到的金玉庄订制的蓝田翡翠的首饰。
施了自己制作的天然胭脂,却把那朵木兰衬托得更加妖娆,仿佛繁花中的璀璨。
在朱唇中塞了颗药丸,她感觉一阵微微眩晕,却对着铜镜笑得释然。
他看到这样的她,微微震惊。
他更震惊的是,她走上前拥住了他,用纤瘦的双臂紧紧困住了他。
“我不会,让你为难。”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虽然声音不大,他却特别敏感。
“清儿,你……。”他的话还没说完,她就倒在了他怀里,嘴角流出一行鲜血,甚至分不清她唇上的鲜艳是唇脂还是鲜血。
“清儿!!!”他痛苦地喊叫。
她抓住他的肩膀,唇角泛起笑意,“别——别难过,咳,笑一下好吗,为我,咳,笑一下。”
他呜咽着,慢慢勾起了一个弧度。
“以后要,要多笑笑,真好看。”她的手抚上他的唇角,却又放了下来,她的眼睛缓缓闭上。
他敛了笑容,脸颊划过两行泪水。
他在心中大声哭喊,嗓子却已经沙哑。
天渐渐亮了,他的世界却永远暗了。
他抱着她的身体,从黑夜到黎明,从黎明到黑夜,直到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好像一个漫长的梦,而她在其中旋转旋转,最后晕眩。
她是清莲仙子,算是个上仙,有座不错的府邸。
在哪次出游中遇到了他,天界的太子安河。
“我们见过吗?”他问她。
“我……不知道。”她明明知道没有见过他,看见他的那刻却感觉如此熟悉。
而他,看到她眼角的木兰印记,胸口很痛,顿时泪水湿了眼眶。
然后天界就传出了喜讯,清莲仙子成为太子妃,在天地同庆的光辉中他与她演绎了一段幸福。
直到魔界作乱,神魔大战,神界告捷,太子捐躯,青史留名。
听说,女娲补天之后,天空一隅留下了一个缺口,其中存在着扭曲时空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