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愿望是什么?”我么坐在操场大榕树的秋千上,风薫着她的脸有点泛红。
“看一次彩虹。”我的愿望或许很平凡甚至还挺可笑,可我从小到大真的没有看过一次真正的彩虹。
“你没看过彩虹么?”她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我。
“嗯。”风掀起我的发丝,秋千晃着,我望着远处油绿的麦田。
这是在小学的最后一年,记得开学那晚我哭了,我想起不过多时就要毕业,我舍得老师舍得同学,唯一不舍我那个调皮鬼灵的死党蓝小缎……
闪电分裂了深蓝色的天,万里长空乌云滚滚,雾气弥漫开来,像一抹轻纱笼住了整个学校。雷风齐鸣,扇窗不受控制地被“啪”地关上,教室右侧的参天大树被狂风掀开了顶,大雨泼洒进来,我和小缎坐在窗户边,被雨打湿了衣裳,狼狈不堪。狂风煞面,沾满泥土的落叶被刮了进来,风把我们的书本都刮了起来,教室沸腾了……
“镇定,镇定!”老师拼命地拍打着讲台,阻止班上的骚动。
老师的话是命令,谁不听谁受罪,全班都静下来了,任由它刮风打雨闪电雷鸣。
“依现在这种状况,我们准是上不了课了,都去走廊吧。”
不上课是我们梦寐以求的事。人海涌出了教室,我甚至被挤得有些晕。大雨滂沱,我们站在走廊上谈笑,有人供起手心去接雨,洒到我脸上,就这样你追我赶……
狂风暴雨终于不再作祟,乌云散去,一轮红日在天边燃烧,阳光弥漫开来,从青山边架起了一道彩虹。
我还在跟人打闹,小缎兴冲冲地跑过来牵住我的手:“你看,彩虹!”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觉眼前一亮:那种比胭脂还要淡、还要美的颜色,在湛蓝的天空中勾勒出流畅的线条。
我都不敢相信我看到了彩虹,几天前还在跟人倾诉从没有看过彩虹的我竟然看到了彩虹!我当然觉得这很美妙,蓝小缎这家伙笑得比我还乐。
彩虹很快就消失了,我本来还想再看看它停留过的蔚蓝天空,蓝小缎这家伙把我扯进了教室,叽里呱啦地乐呵呵地说了一大段话。
雨过天晴阳光很美很艳,我在教室里吹着风扇却感觉头脑有些晕眩,小缎说的每一个字在我耳边都转化为了‘嗡嗡嗡’的声音,我的眼前一片朦胧:“小缎,我好困哦。”说罢我趴在了课桌上,没有再动。
“喂,诗诗,你怎么了?”蓝小缎使劲地摇着我,可惜的是,我还是没能醒来,她只好自己一个人拖着我到学校的保健室去。
——学校保健室——
时间大概过了挺久,我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睁开沉睡已久的眼,自己置身于一个除了白色还是白色的天地,我手上插着打点滴的针,床上头的那瓶药水不断地输送到我的体内。隔着白色的帘子,我能听到小缎和保健室的那位医师的谈话。
“医生啊,我朋友没事吧?”蓝小缎很急的样子,我在白色帘子后面偷偷笑着,有那么一个知心朋友,真好。
“她本来就感冒了,加上刚才在走廊吹那么久的风,回了教室又吹了风扇,发烧了。”我隐约可以听见医师手中的笔在‘沙沙’写着,摸摸自己的额头,真的蛮烫。
我靠在白色的长枕头上,等着小缎来掀开白色帘子的那一刻,她看到醒来的我,估计会很惊讶。果不出我所料,不过多时白色的帘子被一只玉手挑起,小缎的头探了过来。我左左右右反反复复歪着头朝她微笑,她傻愣愣地坐在了我床边。
“你醒啦?”蓝小缎果然是被吓呆了,这种白痴的问题还需要问么?
“废话死了,我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你说我醒了没?”我喜欢捉弄小缎。这辈子就算没有男朋友,也得有一个女朋友。
保健室的窗外是操场,我看见很多穿着运动服的同学在塑胶跑道上跑步,蓝小缎说我发烧睡了一整天,早上老师刚去教室挑选这次去参加运动会的同学,当然,我也被选上了。
“我什么时候要去训练?”我的病还没好,万一又晕倒了怎么办。
“离运动会还远着,医生说你只是发烧,下礼拜就能恢复。”蓝小缎拿起一个红苹果削着皮,灵巧的手指兜着苹果转。
“唉,你对我真好。”我理了理身上盖的满是褶皱的被子。
“那是,我可是你的同学兼同桌兼死党煎鸡蛋啊。”我挺佩服蓝小缎的一种精神,那便是牺牲自己去换取别人的快乐。
一礼拜后,我的病好了,开始和其他运动员朝起朝落地练习跑步。塑胶跑道上挥洒的汗水可以化作一场雨,还有我们沉重的脚步……
一个月过去了,我们准备已久的运动会终于来了。
十三个学校的运动员都赶到了市中心比赛,我们学校的运动服是红色的,很鲜艳的红色。等待了多时,裁判一声令下,所有运动员如离弦之箭般离开起跑线飞奔起来。旁边的观众席响起了一片欢呼声,我们学校的校旗在观众席中摇晃。我看到了蓝小缎,她就坐在第一排很显眼的位置,为我喊着‘加油、加油’。
八百米的挑战,眼看我们学校的一个运动员就要得到胜利的曙光,华夏学校的两个运动员却设计陷害他。其中一个人把他撞到了一边,另一个则小人得志,拿到了第一。
我不能眼看着学校的名誉被抢去,就没有去顾他,但是只拿到了第三,第二名被刚才那个撞他的人夺走了。
比赛完后,很多人都围过去关心他,我感觉他好像要哭了,他的膝盖刚才重重地摔在了跑道上,已经破皮流血了。他很愧疚地说;“是我太笨,遭人暗算,没能为学校取得至高的荣誉。”我都有点愧疚,没能抢得第二。
我转身朝观众席看去,蓝小缎已经没了影,她去哪了呢?
——第二天——
第一节课钟声刚响,老师就走进了教室,她后面跟着一个跟我们差不多一个年龄的女生,披散着柔顺的长发,典型的丹凤眼,一身花俏的衣装,还化了点淡妆。
“怎么都快毕业了还有人转学?”我倾向蓝小缎那边,轻声道。
“不知道,也不关我们的事。”蓝小缎翻开书本就在上面写写画画。
那个转学生坐在了我们的后桌,她上课的时候很专心,老师提问的时候她也总是对答如流,老师好像很喜欢她。
下课的时候,那个转学生来到了蓝小缎的座位边,朝小缎伸出右手,很友好的样子:“你好,我是这学期的转学生,我叫罗舒涵。”小缎很自然地和她握了握手:“我叫蓝小缎。”
怎么感觉有一股怪味?我嗅嗅我身上,全是醋味,这个转学生竟然来抢我死党。
这个罗舒涵到底是有什么仙术,她刚转来没三天,就和我们班二分之一以上的人成为了挚友,就连蓝小缎也跟她最好,而我,就这样被活生生地挤掉了。
以前下课小缎总是会陪我逛学校的花园,现在只剩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小花园里乱逛,在秋千上乱晃,思绪万千。小缎跟我没有任何瓜葛了么?她现在只跟罗舒涵一个人好了么?
晚上回家,我上了电脑,偶然看见蓝小缎的头像竟然亮着,她很久没上过了。任务栏上我们班的群图标闪着,我一看,蓝小缎和罗舒涵在群里聊得很是开心,我也掺和了进去。才聊了一会,我们都翻脸了,我和蓝小缎和罗舒涵骂了起来,小缎完全不顾我们之前的关系,骂的相当狠,我在说说里发了一句话:蓝小缎,罗舒涵,你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几分钟后,我看见蓝小缎也在说说里发了句话:有人欠揍,初中的打不?
任务栏一个验证消息在闪动着,我接受了,是一个十四岁的女生,我一接受,她就发来消息,可恶的是,她的第一条消息就是来骂我的,我不知道她是谁,便和她骂了起来。后来,我问她是谁,她说她是罗舒涵的姐姐罗舒雨。
罗舒雨有个堂哥是混黑社会的,她就是凭着这个权力四处猖狂。
几小时后,蓝小缎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给我发了一条消息:诗诗,刚才是我的错,对不起……我回复她:没事的,只要我们的友谊还在。很快,她就回了消息:诗诗,怎么办?罗舒涵的姐姐说她明天要去你家打你。
我没有再回,罗舒雨不知道我的家,但是她和蓝小缎很早就认识,如果小缎不带她来我家的话,那么小缎很可能遭她打。
我整晚都睡不着觉。我有一个势力很高的表哥,他跟罗舒雨的堂哥是挚友,现如今他们的妹妹竟然斗了起来,他们都不想插手。为此,我失眠了。
第二天下午,罗舒雨给我发了一条消息:下来开门,我在你家楼下。我以各种理由拒绝,不想去给她开,没想到她竟然按了门铃,我奶奶下楼开了门……
我下了楼,罗舒雨正站在楼梯口低头玩手机,她见我下来,唤我出去,我知道,她想在外面打我,这样我家人就不会保我。
我跟她出去了。
她开始质问我,为什么骂她。我很无所谓地说:“是你先骂我的。”她的眼神开始变得很凶煞,很高傲地抬着头。我们说着说着,她突然一巴掌把我的脸扇了下去,我扯住她的衣领,把她用力向后一推,她摔在了地上,爬起来又打我,我脸上开始红肿,我忍不下去,给了她一拳头,她的脸淤青了。
她气呼呼地骑上车回了家,我也上了楼,奶奶看见我红肿的脸就问我什么事,我把真相都说了,奶奶开始发怒:“你才多大年龄,就跟人打架?现在被扇了一巴掌,尊严都没了!”
我哭了,哭得梨花带雨。我家人发誓一定要去罗舒雨家找她算账。 “罗舒雨是谁?”妈咪看我哭,连心疼也不。 “我们班转学生的姐姐。”我哭得说不出话来,眼眶红得可怕。
“她家在哪?”
“不知道。”
“谁知道?”
“蓝小缎。”是小缎带罗舒雨来的,我只能这么说。
“叫她带我们去罗舒雨家。”妈咪把我的手机拿来给我,让我打电话给蓝小缎。
我的泪水一滴滴地打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电话簿上的字眼,我颤抖着手打给了蓝小缎,手机开始响起‘嘟嘟嘟’的声音。十秒后,蓝小缎接了电话……
“小缎,是我。”我带着哭腔说道。
“怎么了?”小缎不知道在哪,那边很吵的样子。
“你来我家一下。”我说完就挂了电话,就看小缎来不来了。
我们一家人都坐在客厅里,谁也不说话,沉寂了许久,门铃响了,妈咪迫不及待地帮小缎开了门,小缎胆怯地上了楼。
“诗诗,说,你和小缎有没有吵架?不然人家怎么会找上门来打你?”妈咪指着我,表情严肃地说。
“我和小缎怎么会吵架呢?”我破涕为笑,友好地拍了拍小缎瘦小的臂膀。
蓝小缎脸上挤出一堆尴尬的笑容,对着我妈咪笑着。
“那好,小缎,你现在就带我们去那个罗舒雨家。诗诗,你就不用去了,免得又吵起来。”妈咪拉起小缎,和爹地他们出了门。
整栋房子只剩我一人坐在客厅里没了神,反反复复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刚才余留的泪水渗得红肿的脸庞微微发疼。客厅里静得只可以听见我轻微的呼吸。
——罗舒雨家——
“你女儿就这样无缘无故地来打我们家诗诗,您真该好好管教管教了。”妈咪一进门就看见了罗舒雨的妈妈。
“啊?我家舒雨有点野,性子烂,她打人我还不知道呢,就看见她脸上被打淤青了,没事,她也是欠揍,哪个人被打了不还手呢?我再好好教教她。”罗舒雨的妈妈恭恭敬敬地说。
两家人在罗舒雨的家里说了很久,蓝小缎悄悄地溜走了,我妈咪把罗舒雨骂了个破头烂血,还把她给骂哭了。
就这件事之后,蓝小缎又和我恢复了以前那种很好很好的关系,至于罗舒涵,她现在连理都不理她一下。
这件事过去了两个月,我每个失眠的夜晚却还在想那件事:是我错了,还是罗舒雨错了?我该打她吗?
——五月份——
“好啦,诗诗,别再为这件事闷闷不乐了,这都快毕业了,总得开心点吧?”上自习的时候,我因为想这件事走了神,蓝小缎连忙把我扯了回来。
“嗯。”罗舒雨的影子在我脑海里渐行渐远,现在,只有蓝小缎的笑貌在我眸前。
自习课往往不是安静的,现在教室里一片闹哄哄的,我都被吵得快不省人事了。我和蓝小缎聊着聊着,一架纸飞机落在了我头上,现在我只有一个反应:“痛!”我抓起落在头上的纸飞机,拆开一看,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诗诗,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让我姐姐去打你,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我一转头,罗舒涵装作没事般地伏案写字,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会心的笑了,把纸飞机重新叠好,放进书包里。
这几个礼拜的课堂是忙碌的,我们要准备期末考,还要准备期末考后的一中的升学考,教室像战场,课桌上堆满了一沓沓的书本,几个礼拜的时间,我们都在书海里遨游,看书看得头疼。
临近期末考的最后一天,我们在学校里留到了晚上九点才回家,困得我在路上还是被蓝小缎扶着回家的,这几个礼拜的抓紧训练,实在太累了。
回家后,我睡了一觉,十一点又起来开始复习,在昏暗的灯光下,我苦背着英语,背到了十二点半才上床睡觉。梦中全是密密麻麻的字符。
——期末考试——
一个个同学背着书包,拿着一大沓书本,有的忧愁、有的充满期待地走进教室,趁早读时间再复习一会儿,八点就要开考。
半小时后,钟声响起,卷子一发下来,满场响起‘沙沙’的写字声。
语文是我最擅长的,我很快地写好了半张卷子,蓝小缎还在我身边在一个题目上琢磨了个大半会儿。语积考完,作文考完,钟声响起了,监考老师把卷子收了上去,而我如获新生,心情感到特别舒畅。
中午一点,英语考试完毕……下午三点半,数学考试完毕……
三科考试完后,已经是黄昏了,夕阳在山峦边洒下灿烂的余晖,我们挣脱了毕业考的束缚,自由自在地在草地上奔跑起来,追逐试后最美的阳光……
期末考后的第二天,我们班的全体师生聚集在了一起,在操场上排列好,摄像师的相机对准我们:‘一二三、茄子!’没错,这是我们的最后一张合影。
——三天后——
几百人的考场,我显得有点紧张,握着圆珠笔的手不停地冒出热汗,浸湿了掌心,身上好像也流了挺多汗。这是一场高手与高手之间的竞争,这是一场决定你一生命运的竞争,今天,是报考一中的升学考试,优则进,败则退。
我和蓝小缎的位置离得很远很远,来自不同学校的考生让我感到十分陌生,没有了往日教室里那种考试时的熟悉感。我们班只有四个人报考,而他们的位置,却离我相当的远。
考试在分分秒中逝去,这一天结束了,而我又忧愁又期待,一中,我进不进得进去?
随即迎接我们的是愉快的暑假,在还不知道成绩的情况下,我是愉快不起来的,后天就是闭学式,是我知道成绩的日子,也是我和小缎分开的日子……
——闭学式——
我满怀憧憬地走进教室,蓝小缎的座位上空荡荡的,她人呢?我想她可能是还没来,坐在座位上等待着。半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是没来……
老师让我们到操场上等通知,校长给了我一张红色的东西,上面写着“第一中学录取通知书”,我感到不可思议,激动得快要飞到天上去,我第一个想分享的人就是小缎,我问我幼儿园时的朋友萌萌:“蓝小缎哪去了?”萌萌惊讶地说:“你还不知道?蓝小缎今天就要和她父母出国了。”我瞪大了眼睛,撒开萌萌的手就往机场奔。
我跑得很快,风在我耳边呼啸,我在机场里到处呼唤着蓝小缎的名字,终于在一班飞机的十米处看见了蓝小缎的身影,她正准备爬上飞机,我呼唤她,她没听到,我哭了,我连见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我的眼前被泪蒙了一层雾,十分朦胧,她就这样,消失在了我的泪影里,再也不会回来……
六月的一个雨天,我一个人靠在玻璃窗边听着稀疏的雨下着,看着一片朦胧的雨景,手中拿着我们班的毕业照,泪水一滴滴地滴在一张张 笑脸上,蓝小缎笑得格外灿烂……
你怎么消失在我的泪影里,就这样,不再回来……
亲爱的,你还安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