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2年级 - 小说 阅读指导

Five









　　　　旦日，阴雨霏霏，阳光躲在云朵身后始终不见踪影。雨水打湿了万物，路旁的树木，树叶正努力向上争取傲然群雄，被雨水打湿的树叶也别有一番风味。潮潮的地面开始积水，水越来越高，渐渐浸湿了少年的鞋子，但完全没有影响少年前进的步伐。只有少年自己知道，他去菜场的目的不完全是要去买菜，更多的是要见到女孩……







　　　　即使下着雨，也毫不影响菜市场热闹的气氛。昨日的妇女今日仍坚持来买菜，昨日闲聊的两位大叔今日仍站在屋檐下侃侃而谈……





　　　　少年心不在焉地挑着菜，一棵漂亮的小白菜被他不停地颠着颠着，而少年的双眼却游荡在周围每个人身上。他又环视了周围一次，依然没有看到女孩的身影。他失落地垂下眼帘，突然女孩的身影闯进了他的视线……





　　　　少年放下手中的白菜，此时白菜早已失去刚才卓越群雄的那般风采变得平凡甚至比同类更差些。少年用自己的身体，努力冲出拥挤的人围，站在女孩的面前，不，那儿距离女孩还有一段距离。少年没有再走进，他发现女孩今日仿佛比昨日整洁，T恤依然肮脏，似乎却细细整理过；腿上只有清晰可见的伤痕，同彼时的血肉模糊相比更能让人接受……





　　　　少年微微颦眉，带着几分担心和忧愁，冲女孩微微一笑。轻轻挑起的弧度，微妙，刚刚好。







　　　　女孩瞳孔放大，双唇张开一小段距离，满脸写着畏惧。双眸中充满不安的意味，只是不同于昨日，她没有太过受惊，没有滑稽地逃跑……





　　　　少年小鹿乱撞的心这才稍稍感到安稳，长吁一口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少年慢慢举起手，忐忑地摇了摇手，示意告辞。沉重地转过身，仿佛负荷千斤重石，缓慢笨拙又十分谨慎。他一步一步地向家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很沉重，步子走得缓而轻。终于过了一个转角，少年以光速奔跑，风在他的耳边呼啸而过，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有些困难，似乎如此之快的奔跑能让他抛弃一切，把所有的忐忑扔在后面。终于到了家了，他站在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歇着，努力地掏出钥匙……





　　　　呲——





　　　　门开了，到家了。一切终于结束了……







Six









　　　　就这样，少年每个清晨，风雨无阻地去菜市场“买菜”……





　　　　某日。



　　　　清晨，少年整理好穿戴。拉开窗帘，一抹温和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来。把原本阴沉的房间照得亮堂堂的。本就纯而洁的被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愈发显得纯粹而无暇。床头的淡雅白梅在白瓷瓶中长得愈发灿烂。清雅的白梅在瑟瑟寒天反倒给人一种别样安慰，少有的阳光照在白梅上，白梅展现出与平日的孤傲不同的柔雅，但那份清雅从来不被削弱……





　　　　少年与往日相同，拿着足够的钱便出了门。但不同的往日的是，今日，少年仿佛更加高兴。双颊多了一份喜悦的红润，嘴上还哼着轻快的歌……





　　　　也许是因为，今日的阳光舒适宜人；也许是因为，今日的白梅多了一份别样韵味……





　　　　女孩仿佛和少年约定好了，站在一家早餐店的屋檐下，静静等候……





　　　　同彼时的女孩相比，女孩显得更加精神焕发。头发不在杂乱，虽然还是打着小结，但看得出女孩细细打理过。她有心地把头发扎起来，马尾安静地放在双肩上。T恤衫上血迹淡了许多，也少了许多肮脏的污点，许是女孩细细洗过吧……





　　　　少年踏着喜悦的步子缓缓走来，在女孩转身的瞬间很自然地给予女孩一个快乐的微笑……



　　　　女孩的眼中那份不安早已不见踪影，双眸中多了一份安稳多了一份从容。女孩也试着给予少年一个微笑，也许女孩还不习惯微笑吧。那笑容显得别扭、不自然……







　　　　少年看到了女孩别扭的微笑，心中多了一份得意与喜悦。自然地向菜市场走去。突然，女孩拉住少年的手，少年惊愕地愣住了。







　　　　那双手干裂而粗糙，如风干的松树皮。那不可能是一个花季少女的双手……







　　　　少年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细细观摩女孩的手。如千年干树皮，粗糙而毫无弹性，是经历过多少风雨磨难的洗涤才会有这样一双手的出现。





　　　　“她，到底是怎样的女孩？到底经历了多少事？”







　　　　少年絮絮低语，不知是说给女孩听还是自己听。疑问也在他的心里蓬勃生长……





　　　　女孩被少年看得不好意思，急忙缩回了手。将双手背到背后，手心的汗水止不住地往外冒。少年也明白自己失礼，连忙道歉。虽然，少年知道女孩不会回答她的道歉……





　　　　但，这一次少年似乎错了。





　　　　“没关系，跟我来……”







　　　　女孩的声音，清脆而干净。没有一丝杂质，只有简简单单的清亮；没有女高音的尖锐，只有平和舒适的音调……







　　　　少年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孩，仿佛刚听说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时间似乎就此停止，许久少年才缓过神。望着女孩离去的背影，健步跟上……









　　　　一路上，男孩失了神，忘了观赏路旁的风景。一路上，淡紫的小野花在风中摇曳划出一道道忧伤的弧线，三叶草繁杂地生长，不知里面有没有代表幸福的四叶草……







　　　　终于到了，女孩停下了脚步。示意男孩可以随意走动。这是一间位于弃楼的小屋子，屋里没有任何清晰的生活用品，经过昨夜一场淅淅沥沥的雨，屋顶还在落水，一个盆子在落水处接着，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没有任何厨具，只有几个瓷汤盆，一堆干木材和一堆残缺的被人遗弃的点火用具。一张发了霉的木板被堆起的砖头驾着，一张破烂的涤纶制品盖在木板上，勉勉强强可以将它们称之为床。屋角，几只老鼠“吱吱”叫嚣，女孩却有着不同于其他女生的镇定和冷静。她随手抄起一块砖头去追赶老鼠，老鼠在她强大“气场”的威慑下，四处逃窜……









　　　　少年看着这一切，眉头紧蹙，眼中毫不遮挡地暴露他的无法接受。女孩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缓缓地离开来到顶楼。不久，少年发现女孩不见，乱走乱闯误打误撞也来到了顶楼。一阵徐风吹过，细细闻着，还带着泥土的芬芳。杂乱的石头相互交错堆砌，几株野草顽强地向上生长，在风中炫耀它们的身姿。几处阻挡物在风的迫使下，发出“咿咿呀呀”的摩擦声，听着使人担忧……







　　　　此时，女孩正面对一面墙。那是一面再普通不过的白墙却又是不普通的，上面有各种颜色的笔写的字，甚至还有粉笔。错杂交织的字组成一篇篇文章，如燥热的石头缝中一汩清泉涌出，在这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墙上予人一丝欣慰。







　　　　少年开始细细品读那些文章，文章不逊于许多作家的。文体各式各样均不相同，只是都带着同一种莫名的韵味，也许那就是属于女孩独有的忧伤吧……









　　　　少年突然想到，父亲是个编辑，这么好的文章若只有墙壁与女孩和自己知晓，岂不是一种浪费。于是他萌生出为女孩投稿的想法……





　　　　“诶，你文章这么好可以投稿呀！”





　　　　女孩惊愕地看着他，不敢相信地望着少年。可爱地捏了捏自己，发出一阵叫唤确认一切真实。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毫不夸张地体现此刻女孩有多么开心，是与正常人相同的快乐……





　　　　少年继续说



　　　　“我爸是个编辑，你的文章这么好。一定能上杂志的，相信我……”







　　　　女孩仍是一脸喜悦，傻傻地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说着，少年掏出随身带的纸笔，开始认真抄写起来。他每写下一笔，都明白自己肩负多大的责任。也许，事成了，女孩就走出了抑郁……






　　　　少年认真地抄着，女孩开心地站在少年身旁，却又小心地保持距离。让自己不弄脏少年，不影响少年……







　　　　许久。



　　　　少年抄写完毕，收起笔，把抄写成果给女孩看。淡黄色的信纸上墨香阵阵，一个个苍劲有力的字映入女孩的眼帘，女孩看着少年的纸张，开心地笑了。此时，少年才注意到，女孩的笑，有多美，超越了世界上任何一朵娇艳的花……









Seven









　　　　“爸，我跟你商量件事。”





　　　　饭桌上，少年试探地问父亲。父亲只顾低头吃饭，完全没有注意到少年忐忑不安的神情……





　　　　“嗯，你说。我听着……”



　　　　“我不是跟你说过以前的那个同学郁吗？我今天去她的住处看了，很破烂。不过，我发现她的文章，而且都不错，你看看。能不能投稿……”





　　　　少年惴惴不安地拿出早晨抄写的文章，小心翼翼地递给父亲。





　　　　“哦，好。我有空去杂志社问下，我先去睡了。你慢慢吃……”





　　　　少年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拿起空空的碗筷进厨房开始劳动……








　　　　可是，这顿饭，少年米粒未进……









Eight











　　　　清晨，雨灰蒙蒙地下着。给万物镀上一层灰色的边，雨滴打在落地窗上，重重地划下一道忧郁的痕迹。向日葵依旧快乐地向阳绽放，少年的面庞却多了几丝暗淡色彩。淡绿沙发已被少年勤劳的双手抹去了时间的尘埃，少年不安分地坐在沙发上，最清新自然的绿色仿佛变得有些抑郁了，少年时而看看沙发时而盯着时钟，却没有去菜市场的意思……







　　　　菜市场，女孩焦急地来回踱步，心中万千猜想。慢慢自卑心占领了她的思想，她开始害怕少年因为看到她的住处而不再愿意接近她，害怕自己的文章写的不好让荐稿的少年丢脸而不再来……







　　　　昨夜，父亲告诉少年，由于女孩是个精神病患者加之身份证明等等。所以投稿有一定麻烦，于是杂志社拒绝为女孩刊登作品。







　　　　那夜，少年第一次失眠。万家灯火灭时，少年仍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他凭窗观景，却只观得一片漆黑。其实，还有那么几户人家深夜灯火通明。只是少年的心不如从前明亮了……





　　　　那一夜，尤为漫长……





　　　　客厅里，少年时而坐于沙发，时而焦虑地来回走动。灰蒙蒙的天带给少年也是灰蒙蒙地心情。他多么希望，能够拨开云雾见太阳，见到女孩的文章刊登在杂志上……





　　　　此后，少年再也没有去过那个菜市场。而是走了相反的路去更远的菜市场……









Night









　　　　“我帮你收拾好行李了，自己来的自己去吧。我要回房间睡觉了……”





　　　　父亲眯着惺忪的双眼，不客气地对少年说，说着便伸着腰回房间睡觉。



　　　　少年望着父亲的背影，拉着行李箱离开了这个家。他没有直接去车站，而是先去了那个许久不去的菜市场……





　　　　“你说那个妹子呀，好像前几天从那个危房楼顶跳下来死了。那妹子也可怜……”









　　　　少年难以置信地望着卖肉的大叔，呆呆地站在原地。过了许久，一滴泪水从他的眼眶流出，在白皙的脸上滑下一道晶莹的痕迹。那痕迹很重很重，重的让少年无法呼吸……






　　　　危楼前，红色的血早已被风干。斑斑痕迹带着残忍挑逗着少年的情绪。几处血迹，如女孩般淡雅的的野兰再阳光下傲然生长，不知何时它又会被无知的路人轻贱地踩过……





　　　　少年强撑着身子，努力扼制住悲伤和内疚，艰难地走到危楼楼顶。楼顶一处，几张皱得不能再皱的纸张被整齐地压在一块砖头下，看的出来那纸张曾被纸张主人细细抚平按压过。而上面娟写的字眼让少年再也无法遏制自己……





　　　　“他今天没来……”



　　　　“他今天又没来……”



　　　　“只要他来了，文章真的不重要……”



　　　　“……”



　　　　“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少年的泪水与悲伤再也压抑不住了，肩膀不住地颤抖着，眼帘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他努力用手抹去，仿佛如此便能抹去他的悲伤，怎晓眼睛如开匣的阀门，泪水止不住地向下流……




　　　　“那是她最爱的句子。如今我的确是无处话凄凉了……”





　　　　他嘲讽地笑了笑，收拾好悲伤。拉着行李，向远方走去，也许这是一段难以忘却的经历，也许这会是少年努力抹去的过去……







　　　　 路旁，淡紫的小野花开得愈发灿烂，只是少年从未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