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 - 小说 阅读指导

（十三）
　　期中考试，陆细米答卷答得十分顺畅，除了数学的压轴题有些棘手，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障碍。放下笔，她的心情渐渐归于平静，不似上次月考结束后的那般忐忑不安。
　　几天后，成绩揭晓。柳君影把全班的成绩单用透明胶带贴在教室左边的墙壁上，眼神中闪烁着一丝迷离的光，眉梢上挂着一缕不易察觉的欣喜。还没有人注意到，她就跑到了陆细米的身旁，一把抓住陆细米的右手，一边摇晃一边激动地叫道：“陆细米，祝贺你！你考了全班第一！还有，我们俩都进了年级前十呢！”
　　陆细米显然被柳君影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她疑惑不解地问：“是真的吗？”
　　“真的，当然是真的！”柳君影难得如此不矜持。
　　陆细米过去看成绩单的时候，那里早已是人头攒动，同学们挤作一团。每次公布考试成绩的时刻，陆细米的心脏都会剧烈跳动。她甚至顾不上淑女形象，挤到了最前面，终于在榜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柳君影以一分之差位居第二。第三名是顾北夏，在他的数学成绩那一栏赫然写着120。满分。
　　“陆细米，考得不错呀。”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顾北夏。
　　“你数学怎么可以考满分呢？我嫉妒了。”陆细米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
　　“112分不少啦。再说你语文116分是全班第一，物理99分也是全班第一，总分是年级第五，你还想考多好？”顾北夏说话的声音很响，陆细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陆细米转过身，却撞上了肖令玫黯淡的目光。陆细米尴尬地挤出一个苦笑。这个时候，总归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分数似乎成了她们之间最大的隔阂。
　　考得好一些有什么用呢？陆细米有时会思考一些诸如此类的问题。是不是可以为自己的中考打下坚实的基础，让自己顺利考上重点高中，再考上重点大学？……未来的事情似乎一直那样渺茫，仿若远在天边的海浪，看似遥不可及，可是总有那么一天，它会汹涌而至，说不定会给你个措手不及。陆细米说不清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也从来都没有人为她定下今后的计划。她也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所谓的什么执著追求，也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虚荣的成就感而采取的迫不得已的做法。每每想到这些，她都要狠狠咒骂自己一句：陆细米，你小小年纪为何要把事情想得这么消极、悲观啊！
　　
　　“陆细米，你瞧——”第二天，柳君影神秘兮兮地把陆细米领到自己的座位旁。课桌上，是一摞崭新的校刊。
　　“《墨之韵》？”
　　“保守秘密到此结束，可以分发下去了。”柳君影细长的眉毛微微上扬，“里面有你的那篇《指尖上的四叶草》。你最近气色不错嘛，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儿个老百姓，真呀么真高兴……”
　　“少来这套。”尽管陆细米知道柳君影大概并无恶意，开个玩笑也无伤大雅，但她还是不免心生反感，于是简明扼要地打断了柳君影的话。
　　她轻轻地翻开一本散发着油墨馨香的《墨之韵》，翻到有自己文章的那一页。她看到标题下面的那一行字：初二（四）班，陆细米。
　　（十四）
　　周六，陆细米终于再次获得进入心晴门诊的空闲时间。门诊里已经点起了火炉。洛苏把豪豪揽在怀里，懒洋洋地坐在火炉边取暖。这时正好不忙。办公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姑姑正在上网看新闻。
　　陆细米也在炉子旁边坐下来，让炉子辐射出的热量温暖自己冻得通红的双手。姑姑给她端来一杯绿茶，热气袅袅。陆细米捧着青瓷杯，嗅着茶水散发出的近似豌豆气味的清香，回忆起了昨晚的事情：
　　“陆细米，你为什么不经常笑呢？”熟悉的桐花街，熟悉的夜色，仿佛眼前的顾北夏也在一点点由陌生变得熟悉。
　　“笑？为什么要我笑？”陆细米冷冰冰地抬起双眼。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保证让你笑。从前有两个很饿的乞丐……”
　　“停！”陆细米做了个手势，“多么低级幼稚的笑话，无聊。”
　　“陆细米，你是不是人类啊？居然不喜欢听笑话！你觉得什么事情是有意思的？”
　　“对于我而言，最有意思的事情就是在心晴门诊跟我姑姑、洛苏姐姐还有小表弟豪豪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或者只是坐着喝杯茶也好。只要在心晴门诊，我就有好心情。’
　　“天哪，陆细米，你到底是什么生物，居然喜欢门诊那种地方？”
　　“有些事情你不会懂的。”
　　“其实，陆细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个独一无二的故事。像我，同学们都说我很幸福，可是，我爸妈在三十五岁的时候才有了我，我和他们的代沟太深，不容易沟通。而且他们对我太好了，太偏向我了，我觉得我对不住我姐姐，毕竟我爸妈是有那么一点重男轻女思想的……在学校，男生都说我不够哥们，女生都说我缺乏男子汉气概，我和柳君影不过合作了几次，却又不知哪个家伙制造了那么多我和她的风言风语，我也不知道自己招谁惹谁了……”顾北夏说着，声音忽然低了下去，紧接着，他似乎为了掩饰什么，突然变了一种语调，“陆细米，我给你起了个绰号，叫‘西米露’，以后我就叫你西米露怎么样？”
　　“西米露？哈哈……”
　　“西米露，你终于还是笑了！今天没有忘记带钥匙吧？”
　　陆细米摸摸衣兜，说：“在里面呢！”
　　“那就好。西米露，如果你再忘记带钥匙，我就把你家钥匙拴在我家钥匙上！好了，bye——”
　　……
　　
　　“喂喂，细米，想什么呢？都呆若木鸡了！”洛苏的声音，中断了陆细米的思绪。陆细米傻傻地笑了一下，伸手去摸洛苏的头发。前几天，洛苏突发奇想，决定走可爱路线，硬是去理发店把自己的披肩发修剪成了“蘑菇头”。用姑姑的话来形容，那是“不偏不倚在脑袋上扣了个钢盔”。
　　“别碰我新发型，别碰我新发型！”洛苏像个小孩子似的尖叫起来，“豪豪，你看，细米姐姐欺负我！你快救救我！”
　　（十五）
　　是不是每一个外表开朗，说话幽默的人，都有着一个格外细腻丰富的内心世界呢？洛苏是否也是这样的一个人呢？至少顾北夏已经或多或少地表现出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了。周一的一节历史课上，陆细米禁不住开小差了。
　　老师正站在讲台上提问。“顾北夏，顾北夏！”她叫了几遍，下面没有一丁点动静。
　　一会儿，有同学在下面说：“老师，顾北夏今天没有来上学。他请假了。”
　　陆细米扭头，看到顾北夏的座位果然是空的。顾北夏的座位，在她左边的前面的左边的左边的左边。顾北夏在班里算得上是高个子，可座位的安排，就是这么不合理。
　　也许他是感冒了或者吃坏肚子了吧。平时请假的同学，不外乎这两种情况。

　　星期二，陆细米没有见到顾北夏的身影。
　　星期三，顾北夏的座位依旧空着。
　　陆细米第一次为同学感到担忧，而且是真真切切的担忧。她甚至有种不祥的预感。不，我怎么可以这样想？顾北夏不会有事的。陆细米有点按捺不住了，她很想问问周围的同学，却不知应该问谁。上课时，她能够专心投入到学习中去，但是，下课铃一响，她又开始担心了。
　　
　　下午放学后，陆细米在埋头记黑板上的作业题。她特意记了两份，一份留给自己，另一份准备等到顾北夏回来上课之后再给他。这时，她听到了两个女生的对话。
　　“他在哪家医院？哪个病房？我们可以去看望他吗？”
　　“今晚似乎不太合适，明天中午吧。”
　　
　　记好作业，陆细米飞快地收拾了一下，离开了教室。
　　卫麒今天没有骑自行车，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见陆细米，含糊地笑了笑。
　　“卫麒，我问你，顾北夏到底怎么了？”陆细米的声音有些激动。卫麒和顾北夏关系不错，他一定知道顾北夏的情况。
　　“顾北夏？”卫麒迟疑了片刻，“我本来不想再告诉任何人的，顾北夏……急性阑尾炎。”
　　“啊？”陆细米着实吃了一惊。
　　“这几天他的病房里挤满了去看他的同学，小学的初中的甚至幼儿园的补习班的同学都去了，折腾得他没法好好休息……平时也没有这么多人关心他啊……”长风衣穿在卫麒瘦削的身体上，晃晃荡荡像一件袍子。卫麒住在风向街，距离桐花街不远。他从小学就与陆细米同班，今年，是他们同窗的第八个年头。
　　“我星期五晚上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好好的。”陆细米轻声说。
　　“是突发的。星期六晚上，他突然肚子疼得不行了，就叫了救护车去了医院。因为是第一次发作，医生和他妈妈都不希望动手术。”卫麒是个诚实的男生，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听得出来。
　　到了路口，卫麒拐弯了。陆细米一个人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冷寂的桐花街，昏暗的路灯。陆细米凝望着远方，口中喃喃地说：“顾北夏，快点好起来。快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