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夜祷
时间不会因为向神明祈祷而停住。但乞求时光静止之时,珍视的东西将被深深刻印。
Ⅰ。
2009年的1月,末考完后我来学校帮着誊抄成绩。清冽寒冷的早晨,我站在桌子上扶着窗棱,向下探出身子。下面是印象深刻的浓碧色溪流,河的那边站着一群人,急切呼唤我的名字,大幅招手。朋友的生日party在等我。早晨的光线像蜜糖一样涂在五楼我的身上,隔着一条小溪就是清晰的影子。多年后我想起时,觉得那场面像一个谶语,我在高空似要坠落,只隔了碧色的水纹,让人想要纵身跃下。
静止吧,时间。我彼时这样深深祈祷。少年的记忆似梦一般缥渺浅淡,纯净明丽。清澈的晨曦和浓碧的细腻水流,有人仰起头向我举起手臂。
Ⅱ。
2010年的夏天,是体育课。跑完长跑后摊坐在草地上大口呼吸,仰头看到青空上心形的云朵,疲惫地躺下几乎失去知觉。我们跳上双杠摇晃着腿,宽大的运动校服下面包裹的,是少年卑微不实的梦,惶惶脆弱,几乎让人退却。深绿色的高大树荫下,我们大把大把浪费掉时光。我们很年轻,不须担心。细数足球划出的弧迹和身上滚落的汗水,静静地坐着,约定我们的未来,我至今坚信你们还记得,那时我们一无所有的时候,一尘不染的水晶般的约定。
静止吧,时间。我彼时这样深深祈祷。干渴的喉咙和长跑脱力的双腿,深绿的树影和宽大的校服包裹我们的少年岁月。我记得那日的天空蓝得像大海,像要倾泻而下,有心形的云朵。你们安静青涩的侧颜纯净的让人敬畏。
Ⅲ。
2011年的夏天,我们坐在校园层层拔高的台阶上俯视。浅绿色大团大团的树影,身上被汗浸湿的校服,依偎在一起,一排小小的影子。最最普通的少年,在安静的岁月里分享生命,挥霍梦和一切一切。看着面前打篮球的少年,一脸痴迷和喜悦,就这样纯净的一起去喜欢,安静远远观看,就像看着我们自己演绎的影片一样。坐在一样,抱着膝盖说着未来,明明不实却让人沉沦。面前打篮球的少年汗水流淌,阳光下划出优美的弧线,如同在跳舞一样肆恣伸展,安静的微笑,有夏天树荫的清凉味道。
静止吧,时间,我彼时这样深深祈祷。身边依靠着想依靠一辈子的朋友,坐在炎热的夏天,在蝉鸣和树荫下看着那些打篮球的少年。汗水流下时,时间流过。篮筐里篮球重重落下,我们一脸痴迷地欢呼着,纯净美丽的岁月这样流淌。
Ⅳ
2012年的5月,放学后在操场上练习长跑。马上就要进行体育中考,我们每天都会去拼命训练。现在回想,都惊讶有过那样的自己。饥饿的胃让人头晕低血糖,但仍然拼命奔跑,眩晕的感觉一路伴随,那群在夕阳中奔跑的少年,卑微惶惶的去拼尽手中的一切。风鼓起宽大的校服,汗水畅快淋漓的涌出,我们什么也不去想,只是努力的向前奔跑。赤色的夕阳拉出转动的影子,我们似奔在梦境中,面前的朋友高举着秒表,冲我微笑,表面反光让人什么也不知晓,只看到他手中举着光茫,立在前方。
静止吧,时间,我彼时这样深深的祈祷。夕阳下奔跑的少年拼尽全力的努力,用最自己的方式努力着。看着大人们诡异的窃窃交谈,紧张的空气中布满了考官的随意、分数的改动的传言,让人揪心厌恶的。我们没有错,只是想拼尽自己的力量去赢得啊,不要随意的对待我们。他们没有见到那些在夕阳下拼命跑直到晕倒的少年,为梦想拼命的样子是多么美丽,让人拥在一起泪流满面。
Ⅴ
2012年的夏天,是我永远的刻印。夏天的开始,是十五岁那场撕心裂肺的别离。我们最后一次一起坐在操场上,久久不愿站起,最后的转身拼尽全力的大喊再见时,泪水分崩离析。然后是我自已的夏天,在楼下槐树巨大的树荫,蒙蒙小雨润湿了鼻尖和头发;末尾来到云南站在高原上;午饭坐在伞荫下,妹妹身后是巨大的过山车骨架,面前是冰凉的奶茶。
偏执以为你仍记得!那些回忆汹涌成河!我无法忍受无法阻止,有青碧的树影斑驳,有汗水浸透的校服,又远远观看的篮球弧线……不知所措。我们一起唱自己编出的歌,谈论银发的我们,碧色的浪涛和嬉闹的儿孙。在生命的尽头,我们要一起背起行李,在地中海的花田躺下,燎烈的日光接纳灵魂,你唱歌,我祈祷,在最幸福的时刻死去,其他人要替我们前行,看到一切美丽,越过原始云杉林的顶端,亲吻赤色的阳光和冲浪人,俯视金黄的埃及土地上斑斓的豹群,轻叩法国雨夜幽静的深巷灯光,相聚在爱琴海岸世界的尽头。
静止吧,时间,我彼时这样深深的祈祷。五味杂陈的感觉我不愿再感觉一次,但我不想忘记。那个孑然一身的自由夏天,浸满了惶恐和快乐,溢满了空旷和失落,不是我所期待,但我爱。
人有想要记住一生的东西,即使时间不会因为向神明祈祷而停驻。身边变化而过春夏秋冬,都要认真看着。当我祈祷之时,神明赐予的珍贵记忆,也是时间停止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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