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1年级 - 小说 阅读指导

　　　你好宇宙<2> 　
　　　1 　　
　　古时候，红豆传相思，酒浓知情重。
　　诚如世人所知，李白平生最好酒。可李白喝的哪里是酒，不过是离愁。他不过俗世凡人，几经磨难之后，傲气与野心一点点被削减，最后落得一个客死异乡的结局。
　　李白说过，“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我曾经不知道下一句是什么，于是自作聪明的对了一句。“待到华发代青丝，应是明月照归人。”这是我的答案。春风绿过柳叶，柳絮纷飞，姑娘曾笑得无邪。而李白，他的答案，使那姑娘等了一世，等过花样年华，等过鸿雁南飞，方得知。“早知如此绊人心，何若当初莫相识。” 　　
　　等来世，结因果。
　　问不问，归不归？　　
　　谁低眼，泪湿了衣袖。　　
　　2 　　
　　“你还记得那个唐代大诗人李白吗？”我倒酒在她的杯中，她不是扭捏做作的女子，一饮而尽。而后回答我道：“当然。”像是带着某种骄傲的回答，我“噢”了一声，表示赞叹。　　
　　“把他的诗背两句给我听听。” 今天的来客，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名字叫叶浅。所有能够找到这里的人，必定无心而入。所以我来者不拒，皆以茶酒相待。以前听过别人用一杯茶换一个故事，现在我打算用一坛酒，来换取少女对于李白的前世回忆。往事蹉跎，如猛兽。今日昨日，欲语还作休。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少女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面，令我一下子回想起了那时候的霞光万里，岁月静好。　　
　　“背得真好。不像我，只记得那一句。”
　　“哪一句？”少女托腮看着我，萌萌的，有点像数码宝贝里面的美美。“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我念出来，顿觉高大上。
　　　少女开怀地笑了，“代表大人，你记的这一句真是……”她想要调侃我，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一时语塞。我歪着脖子，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心里面却泛起了一阵阵涟漪。　　
　　少女的名字叫做叶浅，名如其人，如一片脉络分明的初春的叶子。虽无惊鸿之貌，却有摄人心魂的笑。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眼里溢满笑意，笑得好像全世界的花都开了一般，让人舒心。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姑娘啊姑娘。我看向她的眼睛，光泽不改，让我沉迷。而扎着马尾辫，晃着脑袋的她，依旧不知。　　
　　3 　
　　　李白虽说是一代大神，被贬的时候，还是郁闷了很久。于是问苍天，问大地，就是不问问他自己。天才的李白，终究是没有好好的检讨自己。　　
　　时间回到公元744年。　
　　据史书记载，李白小朋友又被赐金放还了，简单点来说就是他又说错话了，再简单一点就是“他被贬了。”于是他怀着一种“为啥我又被贬了”的惆怅心情来到了洛阳。那时洛阳春光明媚，牡丹正盛，不是有句诗说：“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么？于是我撇下宇宙大人，在那里逗留，久久不愿离去。　
　　　于是……我没遇见李白，可是我先遇见了温菀。也许是命，也许是劫，可我甘之如饴。她一如江南女子那般地温婉，却又有几分豪气，看见她的那一瞬间，我想起了那句“有美人兮，宛如清扬。”她面如芙蓉，眉如柳。芳龄二九，即如今的十八，正值花样年华，闺中待嫁。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是阳春三月。她在柳絮纷飞的树下咏诵《上邪》，声音清脆嘹亮，却又婉转柔和，细细品味，却犹如那潺潺流水，风拂杨柳。“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不知道在树上听她念了多少回的上邪，我已经习以为常。那时霞光依旧，岁月静好，我本以为生活会波澜不惊地过下去，直到她发现我的存在。　
　　　“天天躺在树上，不累吗？”我摇头。　
　　　“你是谁？为什么在树上？” 　
　　我翻了个身，却不小心从树下摔下来，吃了一嘴的灰。　
　　“你每天都在听我念诗吗？”我点头。
　　“你喜欢我朗读诗文吗？”姑娘充满希望地看着我，问。　　
　　 我怎么敢伤人家姑娘的心，急忙点头如捣蒜。
　　“以后我天天读给你听好不好？”继续点头。　　
　　她又笑了，笑得如同春风绿过的柳叶，笑得没有忧愁。“那我问你，你可知，玲珑骰子安红豆的下一句是什么？”我那时候诗读得少，根本不知道她所为何意。　　
　　姑娘没回答我。只是一味的笑。我仍清楚的记得那天她的笑容，即使景色已模糊。而后的日子平凡无两，她与我谈论诗词，我与她谈论世间美景。当然，熟了之后我也和她开玩笑。　　
　　“为了这世上的鱼和雁，你还是少笑一点好。” 　　
　　“我才不管，我偏笑！”而后醒悟过来，羞红了脸。　　
　　“子安！你怎么那么贫？哪个姑娘家会喜欢你啊！”
　　她气呼呼地叉起了腰，指责我。“我又没有喜欢的人。”
　　我答她，而后枕着手臂，悠闲地躺在树上，淡淡地说：“再说，我喜欢的人她不嫌弃我的。”她的目光有些暗淡。继而浅笑了一下，“也是。”然后沉默。　　
　　可是有一天，她没有再来。　　
　　我不知道是为什么，每天习惯了在睡梦中有她的声音，她这样一消失，我竟然有些不习惯。于是我决定去找她。洛阳果真是个好地方，我坐在面馆门口的桌子旁边，一边吸溜吸溜地吃着美味的浆面条，一边观察路过的行人。我真是太聪明了，这样既省力又能找人。正在我为自己的小聪明暗暗窃喜时，一个落拓潇洒的男人在我的旁边落座，向小二要了一壶金陵春，而后发现我的存在。“咦——”“一起喝酒吧！” 　　
　　古往今来，酒桌上最好交朋友。一来二去，我知道了他是太白，一时没想多。便随便说了个“在下字子安”出去。几回对诗下来，我们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我听他说自己是多么的有才华，却壮志难酬。他向我感叹道，“青衫磊落，贵妃研墨，风光的日子，我已忘了。”他又猛灌了自己一杯，继续说道“可是，把酒临风，含翠烟波，明月轻舟的过往，我还记得……”他眼泛泪光，却掩饰着，说自己受不了辣椒味道。　　我看着他，忽然无话可说。哎，谁说诗人好当的。他拉着我，“子安，你是我见过最……的人！”我醉眼朦胧地看着他，却听不清他说的话，不过我已无所谓了。不知谁曾说过的，诗酒趁年华。他赞叹美酒，即兴作诗，我在旁看着，觉得我离他好近。
　　我没有想到，他会成为后来几千年后，人们崇尚的诗仙，造就盛唐诗歌高峰的功臣。那时候的他，不过是一个贬谪失意的落魄儿。“来来来，今日不醉不归！”“好！”那时候的李白虽已过了而立之年，可男子气概不减，一边吟诗一边与我举杯畅饮。诗歌风格飘逸潇洒，动作磊落好看，看得好多姑娘家羞红了脸颊，道“夫君当如此”“哎呀…”太白丝毫没有感觉到背后那些姑娘思慕的目光，依旧自顾自地喝着他的酒。　　
　　话说那壶春酒真真是回味无穷啊，正当我就快要被醉意席卷的时候，我看到了温菀。不知道是不是我花了眼，我竟看见温菀带着面纱，欲落未落的样子，显得她更为清秀，如同出水芙蓉一般。她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中，一步步地走向他，充满少女心思的她，羞涩地递了一块手绢过去给太白，并且轻轻地念了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李白愣了好一会儿，出自诗人的本能，他回了一句，“心悦君兮君不知。”大概是酒量不凡的太白也被我灌醉了七分，不知是否将温菀看作了他人，眼中竟浮起层层水雾，温柔却不减，他们无语凝视，时光若止。　　
　　而我，作为一个路人甲，在沉睡过去之前，我看见那块手绢上绣的是苏绣，别问我是怎么辨认出来的，也别问我看到上面绣的《上邪》是什么心情。我只知道，我受到了惊吓，手中的酒杯“Duang”地一声掉在地上，碎了一地的渣渣，周围的少女心也是。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心塞。脑海里铺天盖地用来的全是温菀恬淡的笑容。就在前一秒，我想起我为什么要找温菀——我想问她，玲珑骰子安红豆，我已经知道下一句是什么了。　　
　　我本来想神采飞扬地告诉她，“入骨相思知不知，对不对？” 　　
　　温菀，我想要问问你。我对你……入骨相思，知不知？　　
　　而我最终，没有说出口。　
　　　4 　　
　　李白一生有两爱，最爱喝酒，最爱胡姬。他本是蓬胡，自然是没有根地浪迹天涯。但是……他被温菀的举动震惊得久久不能回神，等他回过神，却发现自己吃了那么久的荤菜，有点想吃素——于是，在我酒醒之后，他们就你侬我侬的在我面前秀恩爱。我走过他们的身边，而后决定告别这个伤心地，但我还是留了一封信给太白。大意是我有事，让他去找另外一个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一起闯荡江湖——杜甫。然后请好好的对待温菀，后会有期。于是我就屁颠屁颠地回去找宇宙大人哭诉，求安慰求解脱，大有当年小石精撒泼打滚之势。　　
　　宇宙被我吵得不行，翻了个身，叨叨：“那么喜欢人家姑娘，去追啊。”我却瞬间颓了下来，“我比不上……李白。”宇宙冷哼了一声，“你觉得李白能和她好多久？”一言惊醒梦中人，我了解李白，他最爱胡姬，最爱逛窑子，他多情，他对温菀……也许只是一时迷恋？这样想着，我又斗志昂扬地踏上了洛阳之旅——但是我却找不到温菀了。　　　我找遍所有她曾去过的地方，但是我再也找不到她了。听邻居说，好像是搬走了。但是她要去哪？她能去哪？李白呢？后来我才知道，她离开了洛阳，去了塞北。塞北的风太肃杀，她如断线纸鸢，在那里能有什么依靠？一个宜家宜室的女子，让我怎么放心她去闯荡？　　
　　我知道，她是为了去寻人。那人，不是我。从来不是。　　
　　让她羞红脸颊的不是我，让她吟诵上邪的也不是我，她的眼中，从来没有我。我知道。这是单恋。我又能如何呢？唯有许她一世流离，许她天下繁华。　　
　　我们每个人的结局，都不过是死亡。我也觉得蛮可笑的，人们不会对停留的旅客付出太多情感，但是却为了这段迟早都会被收走的生命拼命。也许生命真的太短，所以一定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后来我开始流浪，我渴望在某个转角，能看见她的笑颜如花。　　
　　但是没有。　
　　后来听说李白在明月楼等地吟诗作赋，他的心里，终究是没有温菀吧。温菀于他，只是一场消遣的酒席。过了就散，再纠缠下去，只会让他跌份。我忽然想知道，那天的我，为什么不问问温菀。　　
　　“你对我，可有那么一丝情义？” 　　
　　递给他手绢的时候，我夸你美貌的时候，我为你作诗的时候，我拥抱你的时候，你有没有曾对我动过心？　
　　　哪怕一瞬间。　　
　　5 　
　　　几近周折，我知道温菀在塞北等他，等过春花开又落，等过秋风吹着夏月走，等过冬雪纷纷，年复一年。我偷偷地去看过她，她等到，人比黄花瘦，却依然热爱朗诵诗文。　　
　　某天当她翻到那一页诗的时候，她念出第一个字，就哽咽了一下，继而泪流满面。“玲……”我知道是什么诗，于是我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而后我再也没有去找过她。岁月如歌。而我不过是她少年末路的一个过客，虽然想停留，奈何她不给我机会。却不知为何，在后来的寂静岁月里，我时常会梦见她的身影。　　
　　在梦里，我和她，好像有另外一个结局。　　
　　回到第一次见面。她温柔地看着我，一字一句的念给我听下一句。“是入骨相思知不知。”我听见自己“噢”了一声。　　
　　“子安，入骨相思，你可知？”然后她一步一步地走向我。　　
　 我闭紧了眼睛，我害怕睁开眼，她就会如烟般消散。如果这是梦，请让我永眠不醒。周公一定是特别喜欢我，所以梦才那么真。　　
　“子安……此情应是长相守……你又是否知晓下一句？”
　　她依旧那么喜欢考我诗句。 我清楚明白地知道下一句，可我回不过神来。她笑得那么寡淡，眼神却依旧明亮而平静，让我的心隐隐作痛。　“下一句是，你若无心我便休。” 　
　“子安，李白是过客，你又何尝不是？” 　　
　“我知道你不会和我一起过平凡安逸的生活，所以我放你走。” 　
　　她似乎在努力控制着情绪，眼泪却抑制不住地滴落下来。　
　　温菀。不要折磨我了。一看见你哭我就想死，真的。我又听见她说：“子安，你又是否知道，那天我说的话，是给你听的？”
　　她抬眼看我，眼里有说不清的忧愁。
　“心悦君兮君不知……那时候太白坐在你身旁，我对你讲，却被他误会了去。那条手绢，也是给你的。只是你那时醉得不省人事，我没有办法和你讲清楚。”眼泪还挂在她的脸庞上，可是她却笑了起来。“你知道吗，那天送你回去，你一直在喊我的名字，一声又一声，我满心欣喜地以为你是钟情于我的，可是第二天，你却不知所踪。”
我看着她，无语凝咽，惟有泪千行。　　
是梦，终究会醒。　　
温菀。我非无心，奈何情深缘浅。　　
有缘无份。　
　6 　
　后来的事情，我不想再说下去了。　
　就这样结束的故事？你觉得不够好吗？　
　如果一定要说出来一个后续。　　
　我只想用一句话，“终是错肩，是离愁，不可休。”
　如果我再回到那天，结局是否会改变。　　
　我闭上了眼。　　
-“子安！你那么贫！哪个姑娘家会喜欢你啊！” 　　
-“哎，我刚想到一首诗。” 　　
-“愿有春光可回首。你知道下一句吗？” 　　
-“这首诗……让我想想。” 　　
-“不用想了。” 　　
-“下一句是，且与温菀共白头。” 　　
7 　　
清风推门开，似是故人来。　　
回首思年月，相绝已五载。
8　　
什么？你问我叶浅？她已经睡着了吧。
后面的那段，她没有听到。我躺在摇椅上，听着戏曲，昏昏欲睡。
一刹那却又想起温菀在离开前一天的下午，对我说的话。　　
她说：“子安，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生活吗？” 　　
我摇头。她轻声念给我听，现在仿佛还回响在耳畔。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斜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