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暖之季

（零）
　　澄澈的天空渐渐暗淡，映衬着疲倦的归鸟。不远处的西饼屋隐约飘来几丝甜香的气息。我走向死气沉沉的宿舍楼，脚步闲散，神色木然。
　　路旁的香樟依然葱郁地绿着，冷风掠过树梢，拂过我的脸颊，吹得我逐渐清醒。我忽然问自己：有多久没有仔细聆听来自内心深处的声音了？
　　你说过，即使无奈，即使无力改变世界，也要坚持自己。姐姐，也许我真的让你失望了。目前，我仍旧无法屏蔽外界的喧嚣与嘈杂，也不能逃脱生活为我编织的那些条条框框。我想知道，第一个离家在外的冬季，该如何守住内心的那个晴暖的角落？
　　你的生日到了。面对年龄的增长，孩子般的惊喜或许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淡淡的欣悦，夹杂着对岁月流逝的感慨。姐姐，生日快乐。这是多么微不足道的祝福。
　　姐姐，你真的已经二十岁了吗？一场青春的梦，辗转间，就像一首歌。不久后我也将要迎接自己的十九岁了。回想起十六七岁的我们，以及一路走来的漫长历程。轻抚成长的纹路，我决定留下一些平淡无奇的文字，作为纪念。
（壹）
　　你不是我的姐姐，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是我偏偏喜欢这样叫你。我们相遇在那个熟悉的十字路口。那时的我们，都骑着自行车上下学，习惯了独来独往，但是心底还是希望能够有个人陪伴着自己。后来，我在QQ上把你加为好友，每次上线都缠着你不放，让你陪我聊天或者听歌。记得我在QQ空间里发表过一篇日志，在里面提到了你，我写道：“等到下辈子，你做我姐姐。”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你却认真给我写了评论：“说真的现在我就是你姐姐。展示出真实的自己，真实的你更加可爱。”从那天起，我就开始叫你“姐姐”。
　　姐姐和朋友是有区别的，姐姐意味着更多的关心和付出。你甚至把一些关于我的零星碎片连缀起来，断断续续地拼出了我的故事。有时我对你耍小孩子脾气，说：“一边歇着去。”你会笑着说：“你这孩子没别的，就是缺爱。”
　　那年，我们上高二，在不同的班，能够在一起的时间很有限。相遇最多的地点，就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十字路口，你轻轻地跟我打个招呼，然后，我们并排着骑自行车。一阵风起，樱花纷飞，美丽的花瓣一片片被撕扯下来，化作一场粉色的雪。
　　那些日子的时间安排确实紧张，但是我还是很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不允许自己呈现出粗糙凌乱的样子。我穿上玫瑰色夹克衫、碎花娃娃鞋，尽量用优雅的姿势蹬自行车，心满意足地听你说我可爱。
　　那些日子是很疲惫有时会有很大的压力，但是我还是每天保持着昂扬的斗志。我机械地握着笔干掉一张张的卷子，看着笔芯里的油墨不断往下往下，然后再去买好多有漂亮图案的中性笔芯来奖励自己。虽然我的心情会随着成绩而上下起伏，有时对你乱发一堆很文艺的感慨，但是毕竟那是我最辉煌的日子，我从来没有失去信心。
　　我总是以自我为中心，任凭自己的虚荣心膨胀到无以复加的程度，疯狂地自恋。其实你早就看穿了这一点，只是继续纵容着我。我对自己说，有一天，我也要成为姐姐的骄傲。
（贰）
　　“姐姐，我考试考得要傻掉了。”
　　“你要是傻掉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姐姐，你看我是不是又憔悴了？”
　　“是啊，倦容都写在脸上呢。怎么，考试又考得你胃疼了？还不乖乖回家养病。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再陪你一会儿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要依赖别人。”
　　“人不能太独立太坚强，否则会承受不了的。我们都有理想，也都有压力……”
　　……
（叁）
　　夜晚的十字路口，红绿灯的数字不停地变换，霓虹灯的光芒让人有些晕眩。一盏一盏的路灯，笔直地一直亮到天边。你停在路旁等红绿灯，眼神里闪烁着一丝忧郁的光。刹那间，我发现，你和你喜欢的动漫人物灰原哀真的有几分神似。也许是因为高三需要节省时间，你也暂时抛弃了你最爱的那辆天蓝色自行车，开始骑电动车。我们在十字路口的相遇，也越来越少，而网络对于高三，从来都是奢侈品。
　　有时我会问你，剩下的时间，还够不够用来创造一个奇迹？你不语，只是点头，脸上的微笑像蒙娜丽莎一样捉摸不定。
　　寒假里的一天晚上，我还是忍不住上了QQ。
　　“淙淙，这么晚了还不睡？”
　　“晚？”
　　“十点了。”
　　“我十二点之前没睡过觉。”
　　“学习学的。我要睡了。”
　　……
　　十七岁的最后一个晚上，我在十字路口等你。我告诉你，我多么想留住自己的十七岁。终于迈入了成年的门槛，不再是小孩子了，是否还需要一个姐姐呢？

（肆）
　　出高考分数的前一天，你用电动车带着我出去玩，风呼呼地吹过耳畔。该认真地放肆一下了，也许。我们去了德克士，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你请我吃了一个雪布蕾。你说，慢点吃，别着急，我还是很快地吃完了。我笑着观察你用夸张地方式舔着你的香草冰淇淋。窗外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之后我们又去影院看电影，看的是《饥饿游戏》，各种触目惊心的画面和尖锐刺耳的声响在一片黑暗中格外突兀。不知是因为惊吓还是感动，我看到你的眼睛和我一样溢满了泪水。一个个扣人心弦的场景过后，电影终于结束。我对你说，我玩得很开心，却对自己说，面对人生的转折点，我要表现得像凯特妮丝一样强悍。
　　成绩揭晓后我们一起失望过，迷茫过，那早已不堪回首。我记得我们在炎热的午后顶着骄阳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乱走，直到累得再也走不动了。你当时情绪很低落，说了些伤感的话，具体细节我也记不清了。
　　又在QQ上聊天，我说：“姐姐，咱们这是什么缘分？”
　　你发过来一句：“爱在十字路口。”
　　我迟疑了片刻，在键盘上迅速敲下：“我是你在十字路口遇见的一个迷路的孩子。”
（伍）
　　开始的开始，我们都是孩子，之后的之后，或许没了故事。九月，我们离开了家，踏上了新的征途。只是相距千里，联系也减少了。独来独往的生活不算艰难，只是显得空洞了许多。
　　那天，我意外地受到了你的邮件：
　　自己一个人要好好的。肚子还疼吗？会想家吗？虽然我们相距甚远，我想，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看完，我的内心翻涌着一阵酸涩。
　　姐姐，这段日子，我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来了，心里浮躁得像长满了杂草，以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似的冒充一下学霸就是获取知识的正确方式，而不去思考书本上的内容到底掌握了多少，空虚到用手机一遍遍刷新空间，还冠冕堂皇地把“没有时间”作为自己不读书、不写作、不参加各种活动的借口。 我还是那个幼稚的自己，拿不定主意，习惯了跟风，面对考试还是会紧张得不知所措。大学真的不是用来休闲的天堂，没有那么多的美好等待我们去享受。一切都需要我们去自己争取。我又凭什么说自己很努力？我又怎么能配得上自己当初熠熠闪光的理想？我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青春时光像壁虎一样丢掉尾巴仓皇逃窜？是时候该清醒了。
　　姐姐，我还是想要成为你的骄傲。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是我的晴暖之季，而如今，我依旧要静静地守着自己的那片晴光。 我会让我的冬天，成为属于我们的晴暖之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