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静风
皎洁的月光下,雾影重重。冬季的凛冽寒风吹着这里的一草一木,瑟瑟发声,悚悚逼人,连呼吸都异常凝重。只有两个人,阴阳相隔,一个人在这里微微抽泣,另一个人,则在永远的沉睡。
早该预料到的。
幸福就那么短么。
Chapter 1.
我们算是朋友吧。毕竟认识了三个月了。
开学的时候,班主任数学老师脸大腰圆起身一米八的个子让我们班同学着实受惊,接着用着本土方言点着每一位同学的名字,突然发现了一个名字,很特别,很文静。我心里想着,这个女孩子应该也是个很文静的女孩子吧,谁让你的名字那么文静呢?他们叫你晴雨。而我叫你静。好像到后来他们也知道了。
你上课的时候喜欢戴着一副白色的手套,鼻梁上会架着一副眼镜,但下课后又会摘下来。你在班里名列前茅,记得分班考的时候你位于班级11名,而我,刚刚跻身20名。你是我们班的生物课代表,而生物又是我最讨厌的科目,我喜欢生物但是不喜欢生物课,生物很伟大,但生物课很枯燥。而你竟在生物课时一脸安详地听俗不可耐的老师讲解。
你喜欢在每个星期五你留下来扫地的时候让我帮你扫,而我也听从,毕竟不会打架。就这样每个星期五都扫到天黑,等到教室里一尘不染的时候你会匆匆离开,然后我则在你扫完之后细细检查一遍是否干净后也匆匆回家,关上门,夜晚的黑风在头顶呼啸而过,自己骑车穿过梧桐。你在邻班有一个朋友,是班长,文章也写得很棒,我自然不敢冒犯,况且每天晚上的语文作业也是我们班的语文课代表和她一起选出来的。
Chapter 2.
那天回家,在解放大街绝尘而去,发现了你们俩骑着车在聊天。我跟了上去。
“风,今天的作业多不多咯?”你面朝她对我说。
“太多了,明天我估计我们全班都要恨死你旁边的那个人。”我回应。
“对不起哦。”
路半,我向右拐,你们继续直走。对话随着风被搅乱,我随而听不清楚,只好一头扎入满目的漆黑。
我记得你的英语是不太好的,所以那次英语老师让你去黑板听写,你错了大半。回到位子上无颜见同学或者自己难过便趴在课桌上哭泣。一下课,女生都去安慰你,我也挤了进去,但周围的男生都说“管她干什么?”一时感觉出了世界的冷淡。“静你没事吧。”我微微倾头轻言道,而女生们也都在切切喳喳的安慰,但是你丝毫没有停止,反而哭出声来。一些女生要给你擦泪,你便抬起头,羽绒服的袖口上是一抹泪,眼眶红透,鼻子也红了,头发忽而闪过你的眼睛,你的泪又流了下来。可使用那样么?机会不多得很?
因此,英语课代表和我在中午抄题的时候也叫上了你。英语课代表抄的快,自然走得早。于是我们又面面相觑,两个人相顾无言,只好拿起粉笔在黑板上为同学们抄题,而我也总是抄的比你快,你不让我走,我只好等着你。像林黛玉一样,你缓缓地书写,有时,时间已经过了12点,而你还在抄,我还在等。彼此应该很欢欣,很幸福。
Chapter 3.
圣诞节的气氛越来越浓了,教室里飘起了气球,一下课,便吹好,等着砸人或者被砸。当我吹好后,你正和班里的女生玩耍,我若无其事地走到你的身后。嘣,气球炸开,你惊魂未定,齐耳短发被空气打乱,你黄色的羽绒服上也有些许的气球屑。你也报复,砸了我一个。彼此很开心。彼此很幸福。
Chapter 4.
平安夜到了,学校有拔河比赛。你明明身体很弱,可是还是参加了。结果,天不遂人愿,男生胜利,女生败下阵来。比赛完,胜利的那班的嘲讽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班里的人有的也骂起来,愈吵愈狠。你在那一刻,眼圈突然红肿起来。
一位女生借给你肩膀让你哭,并给予安慰。
耳畔的叫骂声愈吵愈烈,别班比赛的加油声愈喊愈响。寒风袭来,把这些都一卷而空,只有我独自一个人落寞的站在场地上,不知所措,耳边回响着隐隐作痛的抽泣声,你正抱着一个女生使劲地哭,我正看着你痛苦的笑。
你突然捂着肚子坐在了地上,神色慌张,很难受,豆大的泪水滴了下来,落在白色的手套上,一滴滴泪迹蔓延开来。你把头埋进膝盖,头发落在腿上,肩膀不住地抖动。旁边的那个女生也神色慌张地坐下,连问你有没有事。天空中的云已散了。只有凛冽的刺骨寒风一阵阵袭来,你已经泣不成声,我的心也在冷却。等到进了教室,空气都变了,气球屑在班里堆积了不少,这些拥有希望的必胜的幸福的气球被炸得四分五裂,你在你的位子上不停的哭泣,而我则跑去安慰你。一时我很心疼,你的哭声是那么伤感那么破碎,使我感觉心中没底。你哭的我心寒。
这是平安夜。这是美国的除夕夜。为什么会这样。
耶稣,愿你保佑静,一生平安。
转眼间,圣诞节到了。
我准备了贺卡,你呢?
今天下午有生物课,你可以去记上课说话的人的名字。你坐在我的前面些,我看见的你的背影越来越消瘦,是发现。上课的时候你开始搓手,是冷么?但是戴着白色的手套也会冷么?我发现了这些微小的细节,我开始心神不宁,我想奋力从这些上面找到些东西,你瞒着我的东西。
Chapter 5.
我预示到了不幸的预感。
圣诞节是星期五,于是我照例陪你扫地。你看起来好像很不高兴。我扫南边的走廊,你扫北面的走廊,两人默默地扫地。几乎没有任何声响,有的只是扫帚托扫地面的声音。天已经暗了。城市的万家灯火渐渐亮了起来。窗帘没有拉,我们看得一清二楚,太阳的余晖照耀到最后一缕,在地平线发出青涩的光芒,黑暗渐渐笼罩了世界,月光冰冷的照着。
我们埋着头,各不相碍各不管谁。我快扫好了,想要叫你。砰。
我的目光朝你射去,而眼前只是一排排整齐的桌椅。我穿过它们,发现你倒在地上,眼睛微闭,嘴角流着血,刚刚头着地,脑边也留出血来。刚扫的垃圾被你压在下面,发出难闻的味道。我什么也不顾了,顿时天旋地转。鼻子一酸,泪水如潮水而来。
我急忙趴在旁边,使劲的摇,努力将你摇醒,嘴边哽咽,好久吐出一个字。静。
你的衣服被我摇得很皱,嘴边的血液流了下来。我赶紧站起来,慌忙的从兜里摸出手机,双手颤抖,以最快速度拨着。
“有人昏倒!嘴边有血!我们在二十一中20班,快!快!!”
我目送着你进了手术室。
我目光呆滞,仔细回想着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回想起了所有的事。
上课时的手套。你哭的样子。柔弱地写粉笔字。被气球砸的惊魂未定。你捂着肚子好像很疼痛……
我始终找不到答案,并且我还在刚刚的气氛中不能自拔。我被吓傻了。我也惊魂未定。我们的幸福时光,我所不知道的秘密,我……终于落了泪。晶莹的泪滴滴在地板上,啪嗒啪嗒,我开始哭泣。
我们的幸福时光呢。
Chapter 6.
(我长久的伫立在你的坟前。月光冷冷地照着,几处枝桠,阴冷的停滞在那里。
最近看过了《茶花女》,小仲马与阿尔芒一起移坟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茶花女俊俏的面容已被腐蚀。
静,你安静的面容呢。是不是……我猜不到,我希望依旧像曾经的那样。不要腐蚀。不会被腐蚀的,你是天使,你是睡美人。你不会被腐蚀的 ……
曾经鲜活的人,如今却冷却,被土壤掩埋。直到天荒地老。)
Chapter 7.
手术室上的灯终于从亮到暗。
我紧紧的抓住医生,使劲的问里面的那个女孩怎么样?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冲动一下把医生按到墙上。医生仅是一声咳嗽目光黯然,摇摇头。
“抢救无效,死亡。”很平静。
抢救无效,死亡。抢救无效,死亡。抢救无效,死亡。抢救无效……死亡……
我心中的天,倏间倒塌。轰的一声,把我掩埋。我感觉头昏脑胀,听见砰一声,我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醒来后,我躺在病床上。同学们哭着来看我。我猛劲爬起来,几双手又把我扶到床上。他们一字一句:别去了,已经僵了。我震悚,哭出声来。一会儿,枕头被浸湿了。
“静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我带哭腔。
“是种罕见的脑科疾病,她得了这病,就已经没救了。”他们也哭。“我们早就知道了。但是我们也没办法。只好……等着。”
“不……”
静,是这样么。那些细节。真的是么。我不敢相信……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我扯起了嗓子,在病房里不顾颜面的哭嚎。
“晴雨说告诉你仅是徒劳……况且她不想让你伤心……”
“为什么……”
“你们先出去,病人需要休息。”医房护士闻声赶来,不慌不忙的地说。
他们哭着走了出去,静静的关上了门。很静很静,静得几乎听不见声音,而就是在这么静的刚才,砰地一声打破了寂静,把一个人带向遥远的天国。而另一个人,则呆呆的,活在人间。
窗外扬起了雪花,纷纷扬扬飘下来。寒风刺骨,连曩昔傲放的腊梅都吹掉了花瓣,飞向天边。
在床上捂着被子,流下一夜泪。
Chapter 8.
皎洁的月光下,雾影重重。冬季的凛冽寒风吹着这里的一草一木,瑟瑟发声,悚悚逼人,连呼吸都异常凝重。只有两个人,阴阳相隔,一个人在这里微微抽泣,另一个人,则在永远的沉睡。
早该预料到的。
幸福就那么短么。
幸福,真的仅仅是一瞬间的么?
那些鲜活的人,上帝都不怜悯么?
早该预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