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在这么多年的生命里,我只能记起那些灰尘的部分,一粒,一粒,细细小小,落满我记忆的空城。那么,最后,让我写下它们。
Part 1:洛满。
我叫洛满。我想会有人说我是疯子。我的世界原本与别人没什么不同。只是不久以前,他们在我的眼中都变得寂寞抽象。我爱的,只剩下那些文字。它们在纸上安静排列。我轻抚它们,生怕这一切都变成一纸空白。我会对它们说话。它们在浮世的光华中,在我眼神的迷离中,渐渐漂浮起来,上升,飞舞。
我痴痴爱上阳光下飞舞的细小尘埃,它们存在得那么真切,却又握不到手中。对于一切不属于我们的东西,也应该是这样想吧。比如,我的文字。我爱它们,却没有人懂得。我在午后,阳光下漂浮的尘埃里,静静写下,“洛满的世界里,连文字都布满灰尘。”
医生说,我有抑郁症。我想,那些白色的药片并不可靠,于是,我放弃了它们。
Part 2:孔城
我是孔城。我喜爱这个有安全感的名字,还有我的职业。我是心理医生。
真好啊。我能医治他们的心。我并不喜欢给他们开那些毫无感情的药片。我喜欢和他们聊天。在纯净的阳光里。那些阳光只有一米,投射到我的书桌。
我接了一个新的病人。是一个叫做洛满的女生。她快二十岁了,却还是像初中没毕业的女孩一样小。她长得极干净,和人对话时仿佛被抽取了灵魂。听说她考上一所很好的大学,却在一年后退学了。真是很可惜啊。我想起了池碎。洛满就是她介绍来的。
她很少说话,但是一出口,便是触动人心的句子。真是谈话的艺术啊。只是,极为稀少。他的淡然,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其他医生会说,病人的症状非常严重。而我却不得不觉得,她真是个有趣的人。
Part 3:池碎。
我,池碎。出生后由一句轻飘飘的“一池碎萍”而得名。当然,陪伴我而来的还有先天性的心脏病。从小,我就知道自己不一般,却从未觉得自己不一般。
我也考上了很好很好的大学,有一个朋友。她叫洛满,是一个极为干净单纯的女孩,像一张不染纤尘的白纸。她爱笑,是那种极其云淡风轻的笑。她赶着我叫,碎碎。
碎碎,碎碎。纤细的声线,我依然忘不掉。我叫她小满。
但是一年后我就退学了,因为心脏的原因。只有两个人真真切切为我感到惋惜。小满和孔城。我知道她是我真正的朋友。我庆幸我在活着的时候明白这个道理。后来,听说小满很快也因为抑郁症而退了学。我不想这是因为我。我介绍了孔城给她做治疗。对不起,小满你要好好的。
孔城是一个很温暖的大男孩。他是我的男友。
Part 4:洛满。
我会定期去医生那里做治疗。他和我,都不言语。偶尔,他会问我一些零零碎碎的问题,我不想多答。我站在桌旁,轻抚桌面的阳光,阳光里有旋转的小尘埃,碎碎的。
我在想念池碎。我的朋友。她有一颗脆弱的心脏,却拥有精神的强度。
我们还在上学时,提到了孔城。我问碎碎你们怎么相识。她捋了捋头发,抿嘴淡笑。她说,因为缘分。碎碎一直相信缘分哪怕是与她那颗不争气的心脏的缘分。她不能有过多的情绪起伏,因为心脏会承受不住。她只能端坐,不悲不喜。
孔城是个有趣的医生。和碎碎一样,眉眼里竟然有禅意。他从不逼问我什么。只有一次,他似乎漫不经心地问,你是因为碎碎得了抑郁?我想,他的口吻中,疑问成分极少。我点头。只听得他喃喃,这不是她所希望的。我转身走了。
Part 5:孔城。
很少可以从洛满的话语中获得信息。她的世界,似乎从来都不朝谁敞开,包括碎碎。虽然他点头承认是因为碎碎而得了病,但这个理由,只是一部分。她太敏感了。到了没有一个人能够让她倾吐出一丝秘密的地步。她的心里太压抑,怎么会不抑郁呢。
相比碎碎,洛满已经很幸福。可是,她拥有太多,她察觉不到。碎碎的病情似乎又恶化了。我尽量抽时间去看她。她的虚弱无力,从来都被她掩饰起来。她笑得没有一丝力气。这时,我好想以一个心理医生的身份去质问碎碎的心脏为什么这么不坚强。
她的病床前,总是有太阳。只不过,那是一种显得有些苍白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