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和蛙声此时在夜的怀抱里响起,灯火如同喑哑的八音盒,昏黄,微醺着夜的小镇。
步态有些蹒跚的他正拥着微微的醉意行走,光亮的前额,只有几根黑发遮掩着,宽宽的大脸上早已爬上岁月的痕迹,一双眼睛始终犀利,似乎要刺穿这黑幕下的丑恶。
穿警服时的他总是一脸严肃,沉默不语。满口狡辩的犯人看见他心里也微微发虚,哈着腰准备把香烟递上的手也会微微颤抖。一切都不露神色,脸上堆满了笑或是言辞凿凿掩饰了他们心中的害怕。他和他们周旋着,或是说斗争着。资本便是心中的正义。
他倦了,甚至垂下了他昂扬的头。
沉默,压抑下心中所有的感情。
他穿过一条马路,前方是水果店,蛋糕店,刚睡醒的孩子睁着惺忪的眼眸在妈妈的手臂中咿咿呀呀,还有,家。
熟稔地把钥匙插进家门,他抬眼便看见女儿从房间里兴冲冲地跑出来,抬头看着他说:“爸爸,好久没见到你了呀!”“你这小丫头,这句话是你口头禅吗?每次见到我都这样说,你前天不才见到我啊!”他笑了。女儿也笑了。他每次回来都只是短暂的停留,他的笑容真是很久没见到了。
醉意极有效,它让一向沉默的人发话,让一向隐忍的人倾吐,让一向宽怀的人把心中的疙瘩展露,让一向精神紧绷的人放开。
他便是拥着这微微的醉意,天真了一回。对身旁的妻说,兰,给我拿个冰棒来嘞。虽然他刚刚吃了一个。抱着个枕头躺在地上还呵呵地说,我这是在纳凉。躺着也不安分,用黑猫警长的声音自卖自夸地说,我现在还保持求知欲呢,办公桌旁边始终放了一本字典,还很厚呢!
妈,你是不是特别喜欢爸爸醉了的时候,难得有那么多话讲!女儿拿他们俩打趣。
天真对于孩童是习惯,而对于他,是业余。
夜的脚步轻了,人们都已酣眠,凌晨。他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有情况!他立刻睁开了眼。旁边的妻也醒了。他“嗯”了几声,便挂断电话起身。
妻问,这么晚了,你真的要出去吗?
嘘,不要吵醒女儿。
说罢,他关上了家门,又投入这茫茫的夜色中去,而这次,他的脚步不再蹒跚,而是更为坚定有力,让夜也为之敬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