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温度逐日在我指尖消散。
积累了整个季节的空气等待沉淀。窗外枯枝败叶一片,知了停滞在饱经风霜却又伤痕累累的榕树上,用最后的躯壳来阐释秋临的落寞是惆怅。
秋临,你已不在。
你将仅有的力量给予我。
我执着笔写下一大串繁琐的英文。[Last summer,You still smile. ]
曾经的夏天。你微笑依然。今天的昨天,你将力量灌溉给我。凉风在你的指缝间飘扬,你倏地攥成拳,憨厚地笑笑,露出洁白而又整齐的牙齿,恬静到炽热的温度将寒冷一扫而空。“明天要期中考的,对吧。”
又是一片飘零地梧桐叶,我抓住她,凑到嘴唇边吻了吻:“嗯,是啊。我现在什么都没复习呢。”
眼前一片耀眼的光芒。我似乎看到了一双纯洁的翅膀翕动着,整片梧桐树林被交错的光束瞬间叶如血般汩汩地流淌。我惶惑地看着,稍显得有些踌躇。枝桠的晃动愈来愈剧烈,每一次的声响都如碎片般从玻璃窗上脱离,却没有给予我一点伤害。“如果你承认你俨然是曾经那个夏天的孩童,那么你可以拥抱未来所有真挚的温度。一切都过去了,纵使记忆再那么冗长,今天也终将成为古老而沉重的祭歌。”
“小诺!”我无力地做着恍若最后的呻吟。今天有雾,那个身影再次被过滤成半明半昧的浑浊线条。
秋日的慢慢地逼近寒冷,整个喧闹的城市变成无人的空旷。显得煞是寂寥。
[1]
“喂,你怎么了。”是高西偌大的身影在呼唤着我。
我缓缓睁开眼。发现手上什么都没有。
我依然揉了揉眼,“喂什么喂。困死了,你吵什么呀。”
——切,真不敢想象我妈怎么会生下你。我去打篮球了。
——哦。
——对了,桌子上有一杯刚泡好的咖啡,还有几块面包。快点吃吧,你不说今天你要考试吗?还有,今天有雨,出门时别忘了带伞。
——行了,我的西哥啊,你烦够了没啊。
高西就那么被我打击而去,离开家门时的影子被初升的阳光拖得不短也不长。
阳光穿过树间的空隙,零零星星地洒了进来。我贪心地啃食着面包,心里半信半疑着。不是晴天么,高西你脑子坏了。
对着镜子,一脸苍白。我又梦见她了么。这显然是一面反光镜,物理老师说过当反光镜受到外力撞击时,镜片会凹陷下去,但外力撤消后,镜片随即恢复原状,充分体现出耐冲击的特性,也彻底消除以往的公路转角反射镜易受外力撞击会破碎的缺点。那么镜子中的我,是物质构成的,是否也会在某一时刻突然间支离破碎呢。
[2]
我刚学会骑自行车。
这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是一件比较可笑的事情。但我至少可以保证我不会流血。一路上吹着口哨,显得和混混差不多,还好高西那家伙死了,免得又要被臭骂一顿。
“加油。我们要一起考进同一所高中、大学。”细腻婉转的声音,再次酸溜溜地袭来。
“啊”我急刹车,神情有些不自然起来,本是水嫩的小脸变得越来越惶惑。对了,那个梦中的我,为什么每次都叫她“小——诺”小诺!不,那应该不属于梦,我已经第七次在梦中看到同样的梧桐林,同样的翅膀,同样的女孩,最后慢慢地幻化成灰,若隐若现。
“你还走不走啊。你是不是眼睛瞎了,红灯早就过去啦!”一些处于青春期的男声正在改变它原本娇嗔的色泽,显得沙哑起来。
我回过头,“你就不会绕道么。笨猪。”
一帮少年还算是理智。他们绕开我自行车的龙头,那背影看上去却似乎充满了愤怒,很不得回过头朝我吐唾沫来。
恶心。别去理他们。
对了,那个小诺?
[3]
直到英语考试过后,我才发觉自己很用心地在做那些卷子。尽管是其他学校的卷子,他们的课程还比我们赶得快。但谁叫我是文科天才,啊哈哈。我肆虐地笑着,然后一个女生羞怯地走过来:“阿……啊!你听力的最后一个空格填的是‘neighbour'还是'neighbours’?”于是我傻愣愣地看着这位女生,“哦哟,我不太爱鸡蛋里厢挑骨头。”
她离去。
对了,小诺!
“祝你考得很好。”从心底深处传来这个声音,虽然我觉得说得有些迟,但还是挺不失人性的。
于是,我越来越感到恐惧。下午数学老师在讲着一大堆恼人的数学题时,我一个都没听得进去。
大概就在五点四十。还真的下起雨来了,死党小妖在对我坐着挥手然后说一声“我爸爸来接我了”便兔子般的飞奔出去了。我今年十四岁,雨季来的很快呵。
“我今年十六岁。雨季只有在十六岁才真正拥有。”又是一阵痒痒的痛,我抓住头发,然后终于忍不住打了下高西的电话,却不知怎么哭起来了:“哥……哥哥,你晚上可以来接我吗,我……没带伞。”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洪亮:“你个死孩子,咱老娘看见你的伞还放在家里我已经过来了。不过现在堵车,你在卖关东煮的地方等我。”
坐在高西电瓶车后面,我左手持着伞,右手将从小店买来的才五毛钱的方便面往嘴里倒。然后又将垃圾随地一扔。“老哥,你不是物理学的很好吗。”
“废话。我可是物理上的人才。”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经常会从心底里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你别给我将这些爱幻想的白痴的思想和我伟大的物理搞混起来。才没这回事呢。只能说那个人太迷信了。
迷信,太迷信?难道我心中的那个小诺,那似曾纯白的天使,也只存在于虚拟之间么。
是的,物理没这回事。但是用脚也能想到,那个人是神经病。
[4]
躯壳,在黑暗中重生。
浮华,在阳光下蛰伏。
世界上仅存下我一个人的光圈。
喂,听说你期中考试成绩不错哟。
嗯,是的。啊哈哈。这多亏了你呀。
七点倒退的太阳。我吮上一口咖啡,然后闭上眼睛。有一个近乎天使的东西,她对我说:“一切都好了,纠缠你很长时间了。我们却依然不认识,对了。我叫小诺。我喜欢雪,是雪的化身,是雪凝聚起来的容颜。嗯哪,小子,你这次考试还真不错喔。好了好了。我终将成为一个人类,只是要在一切尘缘结束的时候。”
睁开眼,发现已是冬天。
_____曾经的夏天,你微笑依然。_____ [Last summer,You still smile. ]
我们年轻过得季节。
在被沉淀开来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