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侯住在农村,印象中最深的,是晨昏的鹊影乌啼,还有那水田里掠起的白鹭。
那时的鸟儿似乎并不怕人,只要你不存心伤害它们,亲近它们的机会很多。记得有个叫斤半的伙伴还驯熟了一只鸟儿,大约也是白鹭吧,斤半走到哪,它就飞到哪,“啾啾”一声唤,鸟儿就落在他的肩上,让人看了怪眼热的。
年岁渐长,这份爱鸟之心不减。有时躲到一个幽静的地方,看云卷云舒,听松风泉韵,如果再看到“西塞山前白鹭飞”,抑或“一行白鹭上青天”,真有说不出的惬意;有时乘车,我会久久地倚在窗前,看电线上蹲着的鸟影,看“漠漠水田飞鹭”,顿觉窗外的风景平添了许多生机和活力;有时骑车在公路上奔驰,经过几处熟悉的池塘,我也会习惯地瞅瞅,看那儿有没有鹭影;如果看到那白色的小精灵,或在水面飘飞,或在水中寻觅,我都要停下车来,欣赏老半天。
但现在,这样的美景是越来越少了。特别是自从鸟儿被明码标价,端上餐桌以来,鸟儿的鸣叫声就越来越珍稀,鸟雀的身影也离人越来越远。乡间池塘边,蕉林茂密处,偶尔能看到一两只白鹭,却总是那么张皇失措,大难临头似的,一眨眼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也曾见过在人前不躲不逃的鹭鸟。那是十年前,在珠海三灶的海滩,为修机场或度假村,栖息着鹭鸟的大片泥沼地被填平了,仅剩下几处水洼,大群的鹭鸟聚集在那里。施工的人群在它们周围糜集着,机器轰鸣着,推土机一步步地进逼,鸟群一寸寸地退却……它们或许也感到了末日来临的惊恐,但它们已无处躲避。那几处水洼很快就会填平,它们世世代代的栖息地将荡然无存……这几群鹭鸟是否会逃往别处,我不知道;它们能否平安地度过当晚,我也不知道。我心底一股涌起一股难言的悲哀,为它们的厄运,也为自己的无奈。
前些天,类似的场景又映入了眼帘。那天,我经过市郊那片熟悉的池塘,池塘周围的绿树青山已被推平,只是我那熟悉的鹭鸟还活着。它们或偃卧,或呆立。我不知道,这片池塘第二天还会不会存在;我也不知道,这群鹭鸟会飞向何方……
我真希望,它们最后的栖息地不是动物园,不是鸟笼,更不是餐桌。我真希望,漠漠水田的白鹭,西塞山前的鹭影,不仅活在古诗文中,而且永远飞在青山、水田、蓝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