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办公桌里有一只瓶子,黑色的,像个小花瓶,外面光滑得如同打了蜡,发出水晶般的光泽,静静地躺在桌子左下角的柜子里。我从来没有打开过,也没有试着去打开它,它是我的一个朋友从非洲给我寄过来的,我只将它当作摆设,不过,办公桌上放着个黑瓶子,也不雅,它就只能躺在里面了。
那天早上,我刚到办公室坐下不久,传达室的老师送给我一封信,还是我那个非洲朋友寄来的,还是那样的黄绿色信封,像非洲的黄土,又像非洲的草原。迫不急待地打开,我看到他用世界语写的内容:“亲爱的茅,上次寄给你的瓶子收到了吗?它可不是一般的瓶子,打开它,你会看到意外的惊喜。――你的肖”我跟他是在越南开会时认识的世界语朋友,我们进行了书信交往,彼此交换一些自己这个地方的物品,他很喜欢我寄给他的东西,他惊服东方文明的细腻。
“打开?”我想,“怎么打开?外面全都是封闭的啊。”瓶子的上面像是口子,但我无法找到开瓶的地方。我摆弄了老半天,还求助了好几个办公室成员,最后也只能无功而返,让它在我的办公桌上休息,只待有一天有人能够打开它。
这个日子提前来临了。一天中午,当我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突然发现它已经掉在地上,碎了,黑色的玻璃碎片一地。我气呼呼地想问谁干的,一个老师说好像刚才办公室没人的时候,这个瓶子被窗帘刮倒了。我知道,这两天风很大,我又是靠窗的,难怪如此呢。我无奈地扫起地来。这时,我发现地上还有一个瓶子,是透明的,像个灯泡,原来它是藏在黑瓶子里的小瓶子!我惊喜地看到这个小瓶子里似乎有很多东西在蠕动,我好奇地将它放在桌上坐下来仔细观看。
这一看,还真看出些名堂来了,里面似乎有很多会动的小东西,看不真切。我找来放大镜看,吓了一跳,原来全是蚊子,那么小,仿佛是被微缩了一样,一个个都像战斗机似的冲来撞去。“好玩!”这件“艺术品”就被我“展览”出来了。
过了两天,有一个学生十分好奇这里面的东西,禁不住拿起来把玩,不料却叫了起来:“哇,好烫啊!茅老师,你这里面的是什么东西啊?”我不解:“不会吧?只是几个小虫子而已呀……”说着,拿了起来,吓,不得了,怎么这个小小的灯泡一样的东西会这么烫手?我几乎拿不住。顾不得多想,我连忙用毛巾一包,拿着这东西往厕所水龙头处跑,一到那里,赶紧打开,但就在我打开毛巾的一刹那,意外发生了。
这个瓶子突然熔化了,它不是那种爆裂,我说熔化是因为它同时裂开了无数个小孔。顿时,里面涌出一股飓风,差点把我撞倒。待我站稳看时,那原本细如发丝的小蚊子已经一下子随风飞长,似乎像吹气一般大得如蚱蜢一般,转眼,飞上天空,每只蚊子又长得有巴掌来长,漫天的蚊子遮蔽了整个天空,一团乌云笼罩在整个学校上空,我知道那种黑夜,是被幕布一下子遮住的感觉,数不清的蚊子在天空盘旋。
它的膨胀和蔓延的速度只能用一阵风来形容,等我看清时,天空已是一片蚊子的天空,一只只都像战斗机似的轰鸣着,整个校园上空如同千万辆坦克在头顶开动。
“怎么啦?天怎么一下子变暗了?”“快看,天上有什么?”“哇,好大的虫子!”“不,那是蚊子!!”“啊?!……”只听得人群的惊慌声不亚于天空中的轰鸣声,校园里顿时陷入了紧张和恐怖的气氛中,每个人都如临大敌。幸好这些蚊子只在上空盘旋,并无攻击人类的举动,他们大概还不熟悉亚洲人的气味,对陌生世界的生物还感到陌生的缘故吧,我想我得等到他们进攻之前,赶紧想出应对的策略来才行。
学校的花匠被紧急调来了,背着一大桶农药,手握喷雾枪,看来药水战不可避免了。正当他将药水喷向蚊子的时候,蚊子却突然警醒了一般,朝他扑来。只见蚊子在如雾的药水中扑腾,有的拍两下翅膀后垂直下落,有的挣扎着冲向人群,跌倒在脚下。各班立刻紧闭窗户,广播里响起了临时指挥内容,要求大家与蚊子进行隔离,等待救援。那些蚊子似乎适应了药水的气味,开始无惧了,拿下的也继续爬了起来。
我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样,但据我推测,这些蚊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非洲大蚊子,至于如何会被压缩到瓶子里面的,我想,一定是我那个非洲朋友有一种吸收压缩机能够完成这种设计,我仿佛看到了正站在非洲大草原上,手拿吸收压缩机,对着蚊子们一阵猛吸,成千上万只蚊子纷纷被吸入,并在机器里面压缩而迷你化,最后,被挤到最小,然后主人用瓶子将它们装好回家。其中一个就寄给了我。是我在无意中将那层抑制他们兴奋的黑色瓶障弄破了,在看了小瓶子时没及时遮蔽光线,导致数不清的蚊子探索性地寻找出路,反复不断地、齐心协力地将小瓶子弄破了,那种热是一种炙烫的热,是无数个蚊子不断努力导致的,先是温度升高,再是破壁而出。
那些蚊子现在正挺着一根根数厘米长的吸血管向人们示威,大家避之唯恐不及,有憋红了脸的,有吓得脸色发白的,有奋起反抗打击的。报警电话也早已打出了,但形势依然很严峻,我们无法躲避黑暗。
正在老师们大声呼救时,一些蚊子却无缘无故地掉了下来,不是药水的威力,是蚊子自身的虚脱。上面的日头很厉害,这个春天像是夏天一般,蚊子们在早已饿极的世界情况下,被太阳一烤,身体便吃不消了,于是,就有自由落下来的。接二连三的死亡,让地面很快积满了蚊子的尸体。
各班被要求全部去排队捡大蚊子。一会儿,操场上的蚊子成功捡完了,天空中基本上没有了大蚊子。风也停了,不像是刚才那样昏黄的光,路两边有整齐排列着的圆锥形的各种蚊子,它们都是风干了一般,大概是被阳光烤干了,现在这里的蚊子简直就是人们所说的“老鸭”一般。
第二天,我又收到了朋友的来信,他说那个瓶子的封口只要在水里泡上一个晚上,第二天封漆就会自动脱落,就可以掀开瓶盖取出里面的小瓶赏玩了,小瓶子看完后放回原处,要注意小瓶子不要在外面放置时间过长,否则容易爆裂并产生不良后果,里面的小东西只有在黑暗中才能安静。我只能遗憾地摇摇头。
这是魔幻瓶的第一次经历,我最想见到的却还是非洲朋友的那只工具箱,那只能将物体伸缩的魔匣。
(时2007-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