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 - 小说 阅读指导

（零）
　　这是一个冗长的故事，凭借你的文采，或许用很多笔墨也难以把它表现得淋漓尽致。但是，这个故事又是真实存在的，它承载着你的青春，你的梦想，你的思考，你的憧憬和向往。
　　寝室窗帘的颜色，是那种你喜欢的星空蓝。拉开窗帘，金秋的阳光“哗”地一声流泻进来。阳台上，有一盆薄荷，一盆银边吊兰，都是你仔细挑选的。你说，仙人球过于沉静，不易觉察到它的生长；雏菊虽美，终将凋零。你愿意花一些时间来照顾你的绿色植物，让你的心情陪它们一起进行光合作用。在心田上播撒阳光的种子，于是，一年四季都是晴天。
（一）
　　婧对你说：“我相信你，我看好你。”你半晌不语。她是你惟一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你曾经一次次陪她走过那个熟悉的十字路口，一次次在日记和作文中写到她，一次次取得让她羡慕的成绩。那一年，你十六岁，渐渐地承认了这样一个事实——你并不是最优秀的。听到这句鼓励，你心中暗暗吃惊。
　　婧说过她好想去你的班里感受一下良好的学习氛围但是她没有这份福气，你告诉她说傻丫头你好好享受普通班宽松的环境吧，实验班没什么值得珍藏的记忆，真的。你记得自己猫在角落里安静地度过时光，仰望着那些出色到完美无缺的同学，暗暗下定决心，总有一天，我要跟他们一样。你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老师和家长精心栽培的花木，而你是盛放在野地的曼陀罗，从不奢求阳光雨露的青睐和眷顾。
　　桑叶未落，其叶沃若。依旧没有人注意到你。即使是班里的八卦小组，也从来都不会制造关于你的花边新闻。莫名其妙的想法像啤酒泡沫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被当成空气的感觉，其实也不错，会感到自己变得很轻很轻，长出羽翼，飞过梦中那片炫紫的薰衣草田，再寻找那座紫罗兰城堡。
　　那一年，你尝遍了学校超市里各种牌子的薄荷糖，直到感觉年华里都沁透着薄荷的凉意。你安慰自己，我要的幸福，就在我跳一跳就够得到的地方。
（二）
　　“他们忽视了你，是因为他们没有发现你的美。”一脸孩子气的滢滢用嗲嗲的嗓音说出这句话时，你几乎红了眼眶。
　　“你可以好好学习，然后去很远很繁华的地方，比如北京上海什么的……”也许只有胸无城府的单纯小孩，才会把未来的图景描绘得如此令人神往。你原本以为，像她这样的孩子早就绝版了。
　　滢滢又在化学课上睡着了，她以为长长的刘海足以遮盖她闭上的眼睛，可是还是被老师揪了起来，可怜巴巴地站在座位旁，脸上写满了无辜。
　　“咖啡对于我来说，真不知道是兴奋剂还是镇静剂……好了以后我不会喝了，对身体不好的……小瑜你知道吗？我今天在学校发现了一种奇特的笔芯，纯之风，颜色是墨蓝的，就是蓝黑墨水的颜色啊……要知道，我以前的笔芯，除了圆珠笔，都是晶蓝的……”聆听着她的絮语，你在想，原来我们就像两只寒号鸟，每天得过且过，照样乐在其中。
　　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你选择了沉默，是因为你和你的回忆都不想开口说话。
（三）
　　后来你生了几次病流过几次眼泪都可以暂时忽略不计，偶尔你也想过要像《麦田里的守望者》中描写的一样去寻求一种非主流的生活方式，但最终你还是收起了自己的叛逆继续走你的“学乖”路线。高二那年的寒假你认真地做了作业整理了错题本，也没忘记写几篇散文或小说留下点岁月的印迹。
　　又一个春天来临，远处杨柳浮现起嫩绿的烟雾。你是那样渴望走自己的路，不管别人在一旁说什么。可是在你成长的过程中，总是有人固执地走上你的路，让你不知所措。
　　妈妈时常在你的耳边聒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咱就这样普普通通吧，什么也不要去争，顺其自然，考到哪儿算哪儿……”你并不反驳，你知道她也不容易。她明明是深爱你的人，却对你失去了信心。你又怎么能心甘情愿地成为井底之蛙？
　　你叫他“爸爸”，只因为“叔叔”这个称呼有些过于别扭了，你在心里还是叫他“叔叔”。他是你的继父。你记得你小的时候他给你去图书馆借来儿童书，给你做可口的榨菜肉丝汤，说幽默风趣的笑话逗你开心。终于有一天，你发现，他对你的笑容，永远都是那么捉摸不透，不可能发自内心。这是人之常情，你可以理解，虽然你不需要他，但是，毕竟你的家庭需要他。
　　你在心里默念着那几句在小说里写过的话：不能让人看扁了，自己选择的路，爬着也要坚持下来。你要坚持自己的路。
（四）
　　落英缤纷，花瓣如雨。你骑着深蓝色自行车穿过大街小巷。你希望自己可以拥有理性的思维，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够波澜不惊，淡定自若。你的心中，偏偏又涌动着不安分的感性因子，让你时而触景生情，潸然凝望那季樱花落。
　　你的分数慢慢变得漂亮起来，也开始有人说有气质，诚实，勤奋。那些称赞的话语只是花哨的糖纸，外表华丽，其实单薄而脆弱。
　　直到后来，你走近了莉儿。你和她，简直相识恨晚。你惊讶地发现，你们有许多相似之处，比如：都由于害怕被说成脑子不好用的孩子而放弃了文科选择了理科，都性格内向，都有一定程度上的怀旧情结，内心都常常充斥着矛盾……
　　你只知道任性地耍着你的小脾气，从来不懂得如何照顾自己，生病成了家常便饭，你的胃已经很不好。无论莉儿怎么劝你，你都不肯按时吃饭，晚自习的课间，你又一次饿到几乎低血糖，她递给你一只小面包，说：“吃吧，我专门为你准备的。”
　　她说：“我其实也很自卑。”
　　她说：“不要想太多。”
　　她说：“你的未来会很好。”
（五）
　　并不悦耳的下课铃声响起，你才稍稍意识到自己的存在。高三，真的上高三了吗？事与愿违，你被淘汰，进了普通班。压力小了，动力也不足了。你感觉到自己的正能量好像都被抽走了，剩下的只是一具没有目标没有追求的空壳。老师总是说大学生活很美好你们只需奋斗这几个月，好像拿着一根诱人的胡萝卜，于是你们全都变成了小白兔乖乖，傻傻地跟着跑，而胡萝卜却显得那样遥不可及。很长一段时间，你没有细心地整理错题没有专心地投入学习，自然也没有取得过好看的成绩没有进入过全市的中心考场。又一次考试成绩出来，你隐约听见有同学说：“小瑜现在也不中用了。”恍然之中，你清醒了，是自己没有坚持下来，是自己对自己放松了要求。
　　“没关系，只是失误而已。”你的同桌小诺拍拍你的肩，“加油，你还是很有潜力的。”
　　小诺是班里的一号。有时她也会低级错误连篇，可是说不准下次就小宇宙爆发，分数高得足以令人瞠目结舌。你和她平时话说得不多，你偶然向她提起你写过小说，她会表现出些许兴趣。
　　在你情绪不好的时候，小诺会在小纸条上用清秀的英文字为你写下：”If you get down,you will get nothing.””Life is cruel,but it’s wonderful,too.”你小心翼翼地把那些小纸条夹进你的日记本，虽然你好久不曾在上面写过一个字了。
（六）
　　只要有方方，生活就不是那么单调乏味。
　　方方是学声乐的艺术生，和你住在同一个小区。她染着黄头发，穿着松糕鞋，骑一辆柠檬黄的电动车。除了打扮有些奇怪，学习上喜欢偷懒以外，她其实是个很乖的女孩。艺考结束后，她回到了学校。
　　“小瑜，放学一起走怎样？这样我语数外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你。”
　　你欣然答应了。
　　“今天中午我又在校内骑车，被门卫叫住了。”
　　“我又想睡懒觉了。”
　　“今天我有几道数学选择题不会做，你能给我讲讲吗？”
　　……
　　方方也很有才呢，她用美声唱法给你唱了一首意大利歌曲。你虽然听不懂，还是赞许地点点头。她有点骄傲了：“你们的欣赏水平最高也就是《枉凝眉》吧？”
　　那天晚自习下课后，在路上，她忽然说：“小瑜你吃烤面筋吗？我请你吃烤面筋吧。我在外面参加艺考的时候，一天能吃好多呢。”
　　街角，灯光微弱。你结果那串烤面筋，一边骑车一边吃。浓厚的孜然粉末，复苏了你的味蕾。吃完，你的手上，唇上都是油，却是满心喜悦。
（七）
　　不论你的高考以什么方式画上了句号，都应该成为过去了吧。成绩揭晓的前几日，婧懒洋洋地说：“这几天我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养好身体，不然成绩出来没有力气哭。”你淡淡地说：“没关系，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哭。”
　　几天后，当那个三位数终于出现在电脑屏幕上，你咬了咬下唇，坚持说，比我想象的要好，我不难过。
　　小诺，滢滢，婧，莉儿，她们也焦灼地等待过，内心苦苦挣扎过，但是结果出来，她们都没有哭，哭了的是你自己。
　　小诺在QQ上对你说：“接受它。”
　　你又怎能心平气和地接受现实。思索过后，你对自己说，我是成年人了，我不能再哭鼻子了。你决定学医。文字可以治愈心灵的创伤，医学可以治愈身体的病痛。妈妈给你讲了一大堆学习财经类专业的好处，你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叔叔又给你讲了一大堆学医的坏处，你还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妈妈流着泪说：“你有什么竞争优势啊？你争得过名牌大学的学生吗？学医，这是走独木桥，是后高三时代啊……”
　　叔叔冷冷地笑着：“她那小志向我还不知道？她不过是想在街上陪她小姑开小门诊罢了。找不着工作，喝西北风呀。”
　　他们是和你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的人，这些年你吃过的苦，他们却没有看见，更不会理解。
　　报志愿时，你填写了五年制中医专业，收到的录取通知书上写的却是中药学专业。
　　叔叔说：“更好，在路边开个小药店卖药吧。”
　　不，我要努力，考到前10%，申请转专业，没有人能让我放弃自己选择的路。
　　整个暑假你都在不停地写作，正如玛格丽特·杜拉斯所说，写作可以让自己越来越轻。你不为别的，只是想要纪念那段心路历程。写小说是一件奇妙的事情，没有亲身体会写不出好的小说，如果全都是真实经历又不是小说，如果去分析哪个部分是真实的，哪个部分是虚构的，却又没有了意义。你更愿意在真实与虚构之间自由穿梭。
（八）
　　上海郊区的大气透明度很高，夜晚的天空如黑玛瑙一般，云朵竟然这样白，仿佛用奶油浸过。那一片一个月前繁盛的夹竹桃，已然是稀稀落落。
　　你沿着学校的路，向寝室走去。路边的小摊开始营业了。关东煮、红豆饼、糖炒栗子……你却没有发现烤面筋。耳畔响起了方方的声音：“小瑜你吃烤面筋吗？我请你吃烤面筋吧。我在外面参加艺考的时候，一天能吃好多呢……”如今她在哪里呢？你没有她的任何联系方式。
　　你知道，婧和莉儿还在山东，只是去了另一座城市。小诺去了湖北。滢滢高考超常发挥，在上海的一所名校，那里有更美的校园更大的图书馆，更让你意想不到的是，她居然进了化学系。“呵呵，姐姐我现在上课照睡不误啊。”她说。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当时只道是寻常，却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人面不知何处去，只闻梧叶萧萧声。
　　总有人离开，总有人到来。没有谁能在你的生命里写出一部长篇小说，或许是中篇，或许是短篇，有的只是散文或诗歌。
　　你的学校只不过是个一本，既不是211，也不是985，但是你喜欢它。你没有理由妄自菲薄。你没有足够的资本去炫耀，但是，自信就是资本；你学着有条不紊地安排自己的日常生活，因为你终于明白，身体才是本钱；你每天耐下心来研究高等数学无机化学，不是想当学霸，也不是为了奖学金，你只是想得到他人发自内心的肯定和自己真心的满足。
　　走自己的路。梦醒天亮，依旧花开。
　　你的故事还在继续，而这个故事，要由你来写续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