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条鲛人，千里迢迢从东方的湖泊来到这里，你就为说这个？”挑了挑眉，我看到水中的那张美人脸似乎变红了，生气了？
“我是mermaid一族，请不要拿那些泪水被人类当做财物的愚蠢鲛人与我相提并论。”美人脸顿了顿，缓缓地游到岸边，银色的尾巴在浅水的区域映出渐变的色彩，尾端的黑暗收起张狂的羽翼，退到光明的边缘，“我的名字是卡特里娜（katrina）。”
旁边的洁颖悄悄地握着我的手，我大概能猜到她在疑惑什么，可是这种整个家族都被歼灭掉连姓氏都被抹去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她知道比较好。
卡特里娜上岸后并不是以一条连路都没有办法好好走的鱼尾形式出现，浅白色的长裙恰到好处地覆盖着光滑的脚踝，鲜红色的舞鞋让她看上去格外惹人怜悯。虽说人鱼上岸后不一定都会以鱼尾的形式行走，这样直接就将摆动的鱼尾化为双腿却还是我第一次看到。长裙和舞鞋都是人鱼意念的产物。她也是候选人吧，那就真是麻烦了啊……
“我今天没心情，也没空去招呼你，你是自己离开呢，还是，我直接把你送回异次元？”手中的秋蝶银鞭被挽出一个鞭花，我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即墨，我也只是来提醒你一下，别忘了，是战争，就一定会有牺牲。”身躯的消逝并不代表生命的终结，所谓的泡沫飞扬也只不过是童话故事里的一厢情愿。
趁着洁颖的满足感和好奇心还没有画上句号，我匆匆把她带回小屋。我说不清我是不是在害怕，因为我完全找不到要害怕的理由，就算是战争，牺牲的那一个也绝对不是我，那，像黄昏时一层一层覆盖侵蚀了阳光的云彩般的不安感觉是来自哪里呢？
唰。骨翅扇动的声音其实不大，只是我一直都睡不着。比我更快反应过来的是离门比较近的洁颖，她猛然睁开眼睛，一脸期待地出去开门。
“你终于来了。”甜美的声音多多少少还是泄露了隐藏的兴奋。
顺着声音望去，看到的首先是一双暗红色的瞳。血族的瞳分不同的等级，黑、白、黄、绿、鲜红、暗红、棕红。大祭司的瞳色就是最高级的棕红色，一眼定生死。暗红色的瞳在血族里也并不多见，大部分都已经被派去人界寻找祭神的礼品。
“即墨小姐，请允许我带蓝洁颖回一次人界。”对方彬彬有礼地开口，似乎真的在询问我的意见。
看着洁颖的一脸期待，我真不忍心告诉她对方可能一次就可以把她吃掉并复活成功……算了，我点点头，看着一阵旋风将洁颖带走。带着一点点不甘心的情绪回到小屋，镀上水银的镜子里反射出一双鲜红的瞳，是的，鲜红如血的瞳。鲜红和暗红的实力差距绝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条白令海峡，而是坦然坐落在亚洲和美洲之间的太平洋。这种差距，是我无法逾越的鸿沟。
在夜的羽翼还没有完全覆盖光明的时候，一只超大版的狗熊状填充物趴在小屋的窗户上闪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无比可怜地张望着。哗啦。窗户突然被我拉开的状况显然不在狗熊的准备范围之内，过于肥大的头部一下子就坠下来，毛茸茸的触感压在手掌上，似乎还带着点得意的余温。
窗户外的洁颖显然还沉浸在人界的记忆中还没回过神，唇边的红似是一道清丽的淡妆，黏上了一丝令人恋恋不舍的甜。她扣着半个身子都被我带进木屋的布偶，似乎在害怕布偶会被我夺走。这时候，是不是应该学会松手？见我僵着没有半点要把布偶还给她的意思，她终于微微松了一下手，狗熊布偶就这样被我连拉带拽地从窗户拿进来。我不否认，我有那么一点点生气，相处了一个多月的人，好吧，是血族，居然抵不上一只刚刚才拥有的不会说话不会动的穿着傻气衣服的熊状填充物？
我没好气地把还在发呆的洁颖也一并拉进来，估计她还想不厌其烦地复述在人界的经历。我顺手拿起旁边的半杯水，直接就掰开她的嘴巴给灌了下去……
“咳咳…”冰冷的水接触到气管引起收缩，她似乎终于意识到她已经离开人界。缓了一下，她略带委屈地开口，“今天，是洁颖15岁生日。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我觉得稍微有点头疼，什么叫做不是故意瞒着我。她不说我也不会主动去问好吧。况且我生气的内容根本就不是生日什么的被隐瞒，不要搞错重点。帮她把那只看上去无比可恶的布偶熊摆好，我用魔力凝出一朵血樱，别在她的头发上。生日快乐。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样的话我真的说不出口。
“洁颖，你妈妈叫什么名字？”想了想，我还是问出口了。在洁颖离开后我就一直觉得那个带走她的血族有什么地方怪怪的，想去教堂看看以往的历史，却被一直等在那里的卡特里娜拦住了。她只对我说了三个字，我便犹如经历了一场诸神黄昏，困倦感如漫出地表的岩浆，它们缓慢地流动着，却在不知不觉中吞噬掉走过的一切。
不要说。我不能感觉到指甲刺到皮肤里的疼痛，不知道是血族的恢复能力太强大，还是我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些小划痕上。
“傅斯如，怎么了吗？”平稳的声调染上了悲伤的阴暗，一如缺少了月光和星辰的夜空，只剩下无法抗拒也无法接触的墨蓝，千丝万缕，竖经横纬地密密实实地封禁回忆。
傅。斯。如。
沉默勉力地控制着最后的防线，冲动带着千军万马在阵前摇旗叫嚣，淡定显然是一个不忠诚的盟友，在已经不算突如其来的消息面前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所谓的坚守不过是没有亲临其境之前的口出狂言。只记得当年年少，草长莺飞花未眠……
我点点头，放开之前紧张得僵硬的手，却飘下了一瓣花瓣，暗黑的色调象征着生命的远离，这是已经归到忘川的一片血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