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渴望爱情,从十四岁那年开始。
有两个邻班的女生,出入成双。一个是空谷的幽兰,有水的沉静和内敛;一个是娇艳的玫瑰,有火的热情和奔放。
每当夕阳西下晚钟敲响的时候,我就一个人默默的坐在窗前,等着邻班儿的那两个女生从我的窗前经过。一个静静的,如同无风时飘落的栀子花,有着如烟的脉脉;一个生动的,恰似欢快的小溪,一路蹦蹦跳跳。等到快要看不见她们的时候,我才背了书包,在后面慢慢的随着。我也说不上喜欢哪一个,直到我和她们离开,我甚至还不知道她们的名字,这是我一个人的心事。我也只是悄悄的从后面随了,在夕阳西下晚钟敲响的时候。
直到读大学时,我还是一个人经营着自己的城堡,那是关于爱情的。
我期待着一次邂逅。她必须是一身白衣,很纯很纯的那种白,长裙或是旗袍。只能是款款的走在江南的雨里,撑着一把木柄的油纸伞。腕上戴一串新摘下来的丁香,步履轻移的,娉娉婷婷的,幽香里一路远去。在某个瞬间,她必须要回眸,只一笑。恰是那一回头的温柔,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而我,一下子就陷进她的柔情里,一生一世。这样的爱平平静静的展开,一如夕阳西下时不疾不徐的晚钟,暮暮朝朝又暮暮。
我的脑海里还经常出现一个手拂额前秀发半嗔半怒的野蛮女友的形象。她必须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尤其要刁钻。她一旦爱起来的时候,必是情如烈火,轻易就让陷入其中。荡魄销魂,无怨无悔。这样的爱,有芒,有刺,有鳞,有爪,有翅,有角。
我再没有遇到那样的女生,十四岁那年的。一个是空谷的幽兰,有水的沉静和内敛;一个是娇艳的玫瑰,有火的热情和奔放。
我叫张大脚,名字有点土,可也是父母费了心的,脚大才能走的稳啊!我有点瘦,却并不矮小,这一点很像我的父亲。我的眼神从小到大一直是冷冷的,有点像西门吹雪或者叶孤城的样子,看上去很冷,但不是冷血。我的朋友不多,但总比别人的朋友更朋友一些。
杨子和老曹都是我的死党,还有阿卡,我们几个很好。尤其是阿卡,简直就是我的跟班儿。大学四年里,阿卡就在我屁股后面,不离不弃。虽然许多时候我都会忽略阿卡的存在,可她并不会因此而离开我。她给我的总是睛朗,遗忘了她自己的委屈。总想回报她点什么,可真得找不到爱情的感觉,总不能以身相许吧?对她也就多了一份歉意。因为有些无法给予,所以有些更加给予。杨子和老曹一直闹着要让我和阿卡的儿子认干爹,做了很多月老的工作。直到大学毕业时,我和阿卡也没有走在一起,真的没有爱情的感觉。
大家都工作了,阿卡,杨子,还有老曹。只有一个我,还在游荡。只做些无本的生意,靠卖字为生,三天两头的饿肚皮。
阿卡工作很卖力,单位分了房子,两居室。和我住的房子一样,区别却有两点:一是阿卡不用付房租,而我要付;二是阿卡可以一个人在她的家里为所欲为,而我却不能,因为我是和人合租的。
阿卡叫我们几个吃顿饭,说是要庆祝庆祝,地点就在她家里。
虽然都在一座城里住着,可见面的机会并不多。聚少离多的几个人凑齐了,自然是得意,随之就忘了形。开始,大家还夸夸阿卡的手艺好,有几道菜做的比食府的大厨还受吃。后来,就分不清什么南菜北菜了,到了嘴里全都一个味了。再后来,喝的酒也成了白开水,一直脖子就下去了,没有甜,也没有辣。
杨子歪歪斜斜的上了出租,他道儿远点。
我和老曹又坚持了一会儿,有电话三番五次的响。老曹也走了,都是他家里来的,说什么注意身体少喝点酒之类的话,一准儿是他媳妇。
“阿卡,我也走。”我晃晃悠悠的说。
“我不送你了,给我关上门。”阿卡在床上趴着没动。
我开了扇门,随手就把门带上了。
口渴的厉害,睁开眼漆黑一片。一推,门就开了,我在客厅喝了口水。
这一折腾,胃里的酒精好像都钻进脑袋里来了,麻醉了整个的脑细胞,越发的醉意朦胧睡意朦胧。
我走进卧室,灯也没开,三下五除二就进了被窝,我这被窝走的时候就没叠。今天的被子格外柔软,还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一定是幻觉,幻觉,而且是美好的幻觉。
我睡觉打滚儿,一条腿好像被什么东西垫着。我坐起来,用手一摸,很有弹性,像是海绵。不对,海绵没有这么软,也没有这么滑,我床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物品”呢?我忍不住多摸了几把,以便确定到底是什么。
“啊——”突然传来女人的惊叫。
“啊——”我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
“你怎么睡在我的床上?”两个声音叠在一起。
“去去去!我可是从来就不找女人回来过夜,你走错房间了。”隔壁这哥们不知发什么神经,把个女的弄到我这来了。
“出去!你这个流氓。”“笑话,这是我的家啊!”咔的一响,床头的灯亮了,粉红色,不是我的。
“阿卡!”居然会是阿卡。
阿卡也认出是我,她的脸下子就红子,用手捂住了双眼。
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找了件衣裳。
“你可以睁开眼了,阿卡。”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明明是出了门的,而且把门带上了,后来我是怎么进来的呢?
“大脚,你做过的事你要负责。”阿卡的话把我从幂思苦想里拉了回来。
“负责?”我没有做什么啊,只不过是摸了几把吗?
“我爱你很多年了,到现在你也没有找到你的爱,你能试着爱我吗?”阿卡盯着我。
是啊,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一个人经营着我的城堡,一个唯美的城堡,始于十四岁那年。想这些的时候,我沉默着。
“如果你不想爱我,那也没什么,你可以走了。”我看到有泪从她眼里流出来,那一刻,阿卡的眼里全是不忍,全是不忍。
我把她搂在怀里,什么也没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后来,老婆用脚勾了我的腰,坏坏的问我:“你用了七年的时间来逃避我,为什么只用了七秒钟就决定爱我了呢?”我说:“那一刻,你的眼里全是不忍,我踏出那扇门,就会永远踏出你爱情的城堡。突然间我就发现了,自从你做我跟班儿的时候起,你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你的心里早没了自己,而你就是那样的人,我也开始接受你了,只是当时还没有发现。”看在你这么会说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密秘。
“那天你跟本就没有离开我们的家,你走到我们的壁厨里去了。”阿卡就笑,我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