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炊烟湮没的女孩
余烟环绕的山间,竹林丛生,层层叠进的梯田,带着憨厚的老黄牛扶摇直上,抬头望去,仿佛只有春天里蓬勃的乱草,正在使着劲儿,冲破人人们世代居住的小乡村,穿过炊烟,绿色的影子映在灵澈的溪水中,分外惹眼。
有谁知道这是清明呢?
没有下雨,也就少了份惆怅的思绪,因为人们写写黄梅时节的散文,都带着点雨的味道,好像整篇文章中找不出一个雨字,就无法将愁绪深深的烙在白纸黑字间。我坐在沉闷的车厢内,在山路间摇摆着驶上去,干燥的空气逼近我的皮肤,乡村城市化的进程出乎预料的快,到处都建满了房子,我已写不出过去写的“浑浊的雨水在并不平坦的黄泥小道,淳朴的鸡鸭纷纷的棚下避雨,连路边的麦秸秆也愁断了肠”这样的句子来,干燥而浑浊的尘土将思绪绷住,像是身上缠满了透明塑料胶带。
我只得看着窗外升起的尚未灭迹的炊烟,还有正在烧纸扬起的浓浓黑烟,在驻扎满了墓碑的山前停下来,我始终知道每年的今天,我都是要回到这一片土地,好好的怀念下逝去的先辈们,唯一不同的是,我也许再没了从前的感受。
凄美的清明与雨的邂逅,与大山的一次聆听和诉说。
梯田的农家们仍在耕作,一种红色的影子,像大山的小精灵,在水田中穿梭,我在狭小的泥土道路中缓慢的挪动步伐,俨然一种城市人来到乡下小心谨慎生怕弄脏了自己衣裳的姿态,我觉得那个红色的小影子似乎有种独特的魅力,胜过我将要去每年例行公式般的祭奠的先祖们,她就像是缓和干燥气氛的一阵雨。
我提着红色塑料袋,穿着美邦懒羊羊,带着黑框眼镜,塑料袋里装满了沉香,纸钱,感觉我与这个山间格格不入,但我还是硬闯入这片土地,这片人们栖息长睡的静土,还有属于那个小精灵的家。道路间有被人们踏平了杂草,也有仍蓬勃滋长的乱树。
没有这样一种的静态美,能够触动我心灵对乡村的美好遐想,没有雨,却将我的视线拉向她。
有没有这样一种在清明仍在耕作的小女孩呢?她朴实而又无华,她感恩而又不屈,她像一枚春天的稻草人,想要到外面的世界,却又只能在田间默默的看着,看着衣着华丽的城市人厌恶的表情,款款走向旧时的家;有没有这样一种不卑不亢不与攀比竞争不在物质面前低头的小女孩呢?她站在田间,弯下黄梅时节的腰,脸上带着愁苦而又欢乐,惆怅而又憧憬,似乎毫不相干对立的情绪添满了她的脸庞,红色被露水浸湿的外套,为她抵御春天的寒露,夏天的阵雨,秋天的寒风,冬天的雪飘,风霜割去身旁母亲的青春,她又轻轻为母亲拭去;有没有这样一种我喜爱而又怜悯的女孩呢?
她就弯腰在不远的泥土间,我就站在要去墓碑的小路上。
两个端点确定一条直线,贯穿你我,虽然你不曾认识我,但我看着你,却想到城市与乡村,人们日渐发展却丢掉的淳朴真实。
家乡到处听到长辈们说:你们很有本心,事业成功了还回来为逝去了的人送去清明的慰藉。
那是什么?那是一阵炊烟么,在散文中消失了的炊烟,却又在眼前飘荡起来,“来,烧纸了。”父亲喊我。
抬头,小女孩已经消失在炊烟的尽头,我埋头往前走。还有这样的女孩吗?存在于我的生活中,就像顾城的“你看我时很远,看云时很近”。
这小时代好像的确如此,我却希望离开,扫墓就此开始。
2012-4-4 5:25止笔
BY TOY
附:我于2010清明纪(获多个全国一等奖)
麦秸秆(雨祭天)
轮轴碾起的故乡纷飞的味道,混浊的雨水在并不平坦的黄泥小道,淳朴的鸡鸭么纷纷的蓬下遮雨,连路边的麦秸秆也愁断了肠。
就在这细雨下罢,雨是不求多的,任由它牵连不断的渗进每粒映合着故乡味道的土,都说这是清明,我是不以为然的,在心中记下就已够了,何必挑一个特殊的当儿呢?当我走进没有遮掩的泥土时,我便听见有远方在呼唤我了。我便又望起陌生的故乡来,老老的,没有细腻,像那黄土,粗糙的无可挑剔,却又麦田漫漫,纵横下四方的山水图景,久久的看惯了梯田,倒觉得没有新奇来,望着这老旧的,墨守成规的麦田,竟不禁的生出一股乡愁,在那细雨霏霏中远去了。
近了,又远了。弥漫着故乡麦秸秆,在雨中燃烧。
不知怎么的薄雾散开了,像是浸在了水墨中,又是笔下的清明雨上,我静静的从冰冷的土地中回到了这里。心中漾起温暖的心泉来,喷涌而出。熟悉的土瓦砖墙,嘀嗒下的落雨屋檐,木窗外的老牛啃草,浸在雨中洒脱了!我轻轻的抚摸先人留下的足迹,岁月的沧桑之感顺着脸颊进入心里。
于是时间又急促。
这时候任有乌鸦横飞,我却认不出那是麻雀还是其他的什么,在雨中伫立着,踏着青黑色古老的瓦砾,孤独的守望着,似乎守望着那一片麦田,闪动着漆黑的眸,我已在故乡的土地上了,说不出的温暖。
我等待雨停。
于是我在那屋檐同样的望着远方,明净的天,未有一丝儿污染的蓝,金色的麦子还未成熟,就已暗藏生的气息,我的心似乎在这儿扎根了,想念着。
想到去年的这当儿,我也是在这儿,同样的天空,同样的故乡,同样的老房子,同样的屋檐在雨上沉默,不同的是只有人变了,思念起先人来,也有些许的大人气息。我的心儿也古老起来,合着初春的青草香儿。突然的只剩下屋檐的滴水声了,少去了落雨声,总觉得空虚了许多,着眼一不留神又看到土墙外那泛泛的麦秸秆了——我要走了。
走去那山上,去怀恋不曾浸染的,永久安静的墓群。有谁不这样呢?大人么这懂得在每年的今天,仪式般的去做做样子罢,却从不知晓从心底流露的心情是怎样的颜色,被操纵,僵硬的去了。我无奈,只得傻傻的跟了去,尽管仍留在家乡记忆中徘徊,心情被清风刷洗的很美很美了。
天空在这时当儿出奇的放了晴,褪去了天空明朗这的却又下着雨的节奏,升起太阳来。我一个人独自走在队伍的最后头,闻泥土香,几只早已具有青蛙雏形而又并不大的动物儿,摔着一身水灵儿,一蹦一跳的往去处去了,路那么的狭小,被雨水洗刷的泥泞而生的气息。我们却固执的要往山上去,沿着这小道,两旁的麦田里积水丰蕴,足够生命生长。我感到有趣,可又确确实实透过杂草的遮掩望见了掩埋先人的土地。
那是碑,那是坟。一层黄土就阻碍了生与死的境界。
沉静下来,我竟少了兴致,多了一分愁思,一份怀恋。大人么的脚步行健,我已远远落在后头,我低下头,望双脚被杂草的水珠儿浸湿,我沉默不语了。我是时刻想念着他们啊!
纸哗然的烧起来,鞭炮震天的响起来,三股烟雾赫然冒起来,我想那是香罢。大人么果然仪式般的重复着去年同样的动作,我静静地说不出话,站在那儿泪湿了。
任由泪水落下。
回想起人们的笑靥,苍老的笑靥,望着幼年的我笑。我记起那一个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片段来。我似乎在那一刻间失去了记忆,望黄土,望墓碑,我看见墓碑的小字刻着我的名字。
雨渐渐又下了起来,令我诧异的是那焚火竟顽强的燃烧着一丝儿也不愿熄灭。大人们为我撑起了伞,而我望着路旁丢弃的麦秸秆。
我终究是属于故乡的,麦秸秆也愁断了肠。我心里悲哀着。
墓志铭泛黄了,失了颜色,可他却是屹立在山间,在我看来,是最岿然不动的磐石。
像那我看到的麦秸秆一样,小雨落在哪里。
我久久的站在那里,时间凝固了。
2010-4-5 2:05 止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