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尽量平静地,不带过多感情色彩地讲述这个故事。因为只有当我不再愤怒或者不再犹豫,不再回放有关她的细节的时候,我才能够真正原谅,真正忘记。我才不再是压抑的死潭,而是能够包容一切的大海。
我是否应该打乱顺序?是否应该倒叙讲述?顺序会决定一切,它会决定结局,究竟是不是那个“历久弥香,细水长流”。
那就从头开始吧,这只是我的版本。我也看过萝的版本,可我觉得还是我的更真实一些。
[1]
那天下着雪,大家自然都去打雪仗,操场上狂野的尖叫声窜上四楼。我坐在四楼教室的角落里,就像那个小说里“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的神秘人,一遍一遍提醒着自己:我有多么沉痛,与周围人有多么不同。那是十八个月来,我在S校的第一天。
班主任很热心,找来一个很萝莉的女生和我打招呼。她带着透明牙套,清纯地笑。我的第一个反应大概就是:这么漂亮的女生,大概会有很多人追吧?过去的经验告诉我,这样的人,本来就该和我是两个世界的。
班主任知道我以前的种种,对那个女生说“你以后可有对手了。”意在说明我学习很优秀。如果让我回到那时,我一定会感到浑身触电不自在,可是无知的当时的我,对这句话的含义浑然不觉。她是个萝莉啊,可爱的萝莉,是那种你会竭尽全力去保护,去捍卫,去相信的。
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姐姐你好。
从此我暗自叫她萝,并相信她有着萝莉的一切特征。
[2]
我们走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而对于萝的存在我却始终麻木着。似乎每次我沉默地走进厕所,蹲在墙角痛哭到浑身抽搐的时候,她总是不在身边的。取而代之的,是平日来往根本不多的人。她们递上一包包纸,给我讲笑话,温暖的让我感动。
我想萝一定不知道我在经历一种痛苦,我也不过多地对她讲述。她注定就不是来安慰我的,而是被我安慰的。中午看见她不吃饭,伏着身子看参考书的时候,我就想走过去对她说点什么,让她休息一下,让她笑一笑,可是想到这里,又有一种力量阻止我。还记得一次我跑过去,对着一脸惊诧的她,讲一个牵强的笑话时,她迅猛地把书塞进桌斗。她眼神里那种僵硬与冰冷,我始终无法融化。
当事情发展到那个时候,什么都开始腐朽。不过让我们倒回来,我们两个都在混沌的友谊中感到混沌的快乐的时候。
蓓说她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萝很单纯,为什么我却和萝变得那么亲密。萝是我的相反数,她是一切我所不可能是的。我也不知道我们如何走到了一起。可能就是那句“姐姐你好”,让我始终觉得,我有一种责任让她感到快乐,让她觉得她并不孤单。这个责任很重,也很难。
初二下的一次统练之后,她扯着我的手,抽得嘴唇发紫。“我真的好努力…为…为什么没有效果…”我告诉她成绩就像晶体,达到沸点要持续吸热,突破融化的界限,才有可能提高。而萝就是这样的晶体,她不断地给自己加热,希望有一天可以升温,事实是,她后来做到了。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后,可能有些太久了。
关于那次统练,她得了八十四分,我得了七十四。她却比我悲伤好多,我需要用我的力量,告诉她成绩不是一切,我相信我的力量足够大。
[3]
萝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资女,她喜欢吃品牌巧克力,穿品牌衣服,甚至餐巾纸也要追求包装是否华美。像一个小资女必然拥有的特点,她喜欢听曹方。
我在她面前只能充当卖鸡蛋的村姑,但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她才肯与我逛街。因为站在琳琅满目的饰品店里,她是那个小姐,我是小姐的奶妈。相信只有我这种朴实无华的人民,才能衬托出她的美貌。
“其实我很羡慕你的高鼻子,尖下巴……”她有时会这么说。
“不,你只是羡慕除了你自己以外的所有人。”我会这么回答。我太了解她了。在她眼中,全世界人都是美女,任何人都比她强。她想要成为除了她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那么,你评论一下你自己吧?你觉得你自己算漂亮么?”我问她。什么时候她能对自己多一点自信,对别人少一点自信,她就不会天天只要见到一个女性就喊“腿好细”了。萝从来不回答这种问题,只是羞涩地笑,沉默地笑,让人捉摸不透地笑。
她并不是不想夸赞自己的美丽,只是觉得那样会招来别人的鄙视,所以从不从正面评价自己。我当然是让她过足了这个虚荣瘾,碰到机会就夸她漂亮,碰到机会就贬低自己。她很喜欢和我同照一张镜子。自信对于萝是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4]
听说在我之前,萝有过很多真挚的朋友。但都是一次考试之后,她们就不欢而散了。这样的事我也只是听说,半信半疑,不去考证。
国庆期间,全校都连夜赶到良乡机场合练表演。乘着大巴,萝倚在我肩旁,听《一颗心的距离》。她说半夜和同学出去的感觉真好,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浪漫。
哈欠连天的我只能说她是小资情调未泯,这是国庆,是雄伟不是浪漫。但是我爱着她的愚蠢和脆弱,我喜欢她被我逗笑的样子,甚至被我气哭的样子。那才是纯真可爱的萝,那才是她应该的样子。
另一天傍晚,训练完毕,我们去超市买来零食,坐在北师大的花园里喂猫。不过,她的零食必然是好看不好吃。
那天星星很多。我试图问她,以前的那些朋友,怎么突然不再来往?她说,很奇怪,她与人相处一段时间后就会不想继续了,然后换一个人。
“就像喜新厌旧?”我问她。
“不是,和你就不是。你很特殊,我居然觉得你很了解我,我觉得我不想换了,我们当好朋友吧。”这段独白本来可以肉麻得让我喷血,可是萝说出来就不一样了,她说什么都是肉麻且白痴的。我也相信她很认真。
我开始说出纠缠了我很久的想法,那就是我恐怕自己找不到一个比蓓更好的soulmate。
“什么是soulmate?”她盯着我。
“就是那种灵魂朋友吧,要很默契,彼此的想法,不必说什么,就全都熟知于心了。我还怕我找不到这样的人,你呢?你找到过么?”
她沉默良久后回答“找到过,就是你啊。”
我们行走在黑夜里。
我不算的,我不算的。我对她说。
To be continued…
纯属虚构。如有雷同,请不要找我抒发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