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离开过那座长满青苔的房子,爸爸每天都在给我打针,说是可以抑制我成长。
每天早上我都会起个大早,看着要上早课的邻居妹妹揉着眼睛穿行在碎石小路上。一会儿,就不见了。
她每天都会嘟囔着:“要是永远不要上学就好了。”
可是我想去上学,如果能代替她,多好。
两人都称心如意。
上学的孩子不想上学,不想上学的孩子想上学。
这是多么的滑稽呵,
当事人总看见事务的黑暗面,其他人却只会艳羡,这是多么古怪的事情。
每天闷在阁楼里的我除了打针,就是打针,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爸爸不准我离开阁楼,不准我跟别人交流,甚至不准我有任何念头,
他从不承认我是他的女儿,或者说他有一个女儿。
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个相貌英俊得看不出年龄却举止奇怪的疯教授,在他的学生眼里,他又成了神一般的人物,
他的每一个学生都对他顶礼膜拜,眼中透着狂热执著恐惧还有很多我说不清的东西。
爸爸把我雪藏在阁楼里,然后和他的学生们一起解剖一只巨大的昆虫,
那些人的身影中多了一个陌生的酒红发色的女生,
她与众不同,她清澈透明,她甜美安静……
实验结束后,那些梦游一般的人各自回到了他们的拘留所——家。
她没有走,她被爸爸拦了下来,她被爸爸轻轻抱住,
爸爸轻咬着她的耳垂,爸爸说:“宝贝,我爱你。乖,陪我完成最后一个实验。”
“嗯?”她羞红脸蛋上那双明眸就像一汪清泉。
爸爸把她抱离地面,爸爸把她抱进了地下室……
我再也没见过她。
……
日子一天天过着,邻居妹妹长大了,她变得很漂亮却不爱学习了,夜不归宿,我失去了一项刺疼自己的乐趣,
小草发芽了,绿油油地却很乱,然后被沉重的除草机碾平,
我觉得有一天我也会被这淡淡的时光给碾平碾碎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爸爸不再管我,打针也变得时断时续,
他一定在忙什么更加有趣的东西了吧,他那双会变色的眼睛连续几周都是赤红赤红的好像有血会滴出来,
在给我打针最初的几周他也是这样的,
森冷冷地令人胆战心惊。
没有人敢来我们家,除了他的学生,这几年来得就更加少了,
应该说,他们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我已经被批准在房子里走动了,没人管我,我也自得其乐,
我真希望我家里有能出现漂亮图像的大箱子,和邻居家一样。
以前我经常从窗户上看到对面邻居一家围坐在这样的物体边谈笑,然后邻居妹妹晚自习回来了,他们敛住了脸上的笑容,
手舞足蹈地跟邻居妹妹说话,或者是指责。
“看看你的成绩,以后大学都考不了……”
“还想看电视,你背你的书去吧!”
“考不到前五名就别回来了……”
“以后你还看得起电视,扫大街去吧……”
邻居妹妹从来不辩解,她用他们的钱,她要做他们希望她做的事。
我想喝一点酒,因为后来变漂亮的邻居妹妹总是和一大堆染了头发的年轻人一起在路灯下喝酒然后狂抱怨这个世界,
挺好玩的,我也想试试。
地下室里有酒,以前爸爸拿出来过,
虽然我不确定到底是用果子酿造的还是用人类的肢体酿造的,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爸爸的实验室里摆满了人类被分割肢体。爸爸说这些都是十恶不赦的罪犯,他们被当作试验品,是他们的光荣。
是光荣吗?
我不清楚,人类是种复杂的动物。
我跑进了地下室,钢化的玻璃被我轻松碰碎,我不记得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么大的力气,
但是有力气是好事,它可以粉碎很多东西。
地下室里凌乱不堪,
没有酒,只有一颗通体碧绿的树。
树不是应该进行光合作用的吗?它是怎么生长在这里的呢?
我有一点好奇,但又释然了,在爸爸的手下,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不是吗?
我找不到酒,也闻不到酒的味道,可是我看见一抹酒红色的头发,那样熟悉的酒红色头发,
粘连在树上的酒红色头发,轻轻飘动的酒红色头发,诡异美丽的酒红色头发。
我突然联想到一个毛骨悚然的事实,
我突然看到树上有着许许多多的针眼,
我突然觉得这不是一棵树,而是——一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被改造成树的人!
我终于明白了,
我为什么不能去上学?我为什么会长出獠牙?我为什么会生出蛇发?我为什么力气如此惊人?!
因为——我也是一个被改造的人。
我又听到爸爸的笑声,
扭曲不堪的笑声,
就像钢化玻璃被扯咬的声音。
他缓缓地说:“我爱你们。”
【砰——】
“再见,再也不见。”
【给张美图平复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