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只我一人独在记川,而你却在那忘川?
我记起了尘缘悲泣,你却抛却了纠纷。
——题记。
1。
你看见了么,满山夕颜的无暇。
2。
尽管身在乱世中,幼时的我家依然未有分毫牵连。那相士预言就好似,已为我的未来缔定一般,我甄洛此生也许,就会浸染于这言语中吧。我曾多次如此暗想,岂料母亲却时常在此时推门而入,为我研墨铺纸,在我执笔的同时对我言说:“洛儿,你可知,你的命运就如这一字落笔般,一笔一画虽早已固定如何书写,但执笔人仍是你自己啊。”母亲的一席话,顿时另我看开了些许。
在不久之后,我便嫁给了袁熙。也许勉强算是那预言灵验吧。但对我而言,嫁人与否,富贵与否,并没有丝毫的差别。因为我们依然是在度日,改变了方法多了个角色而已。
当夜,他掀开了红帕,告诉我,“日后,你甄洛便是我袁熙的妻。”我笑了,为自己而笑,从今日起,我甄洛,首先便是他袁熙的妻,其次才是我自己么,袁熙。“甄洛愚笨,还望夫君日后多加关照提点些。”我刻意压低声,如此回答他。我甄洛是为一颗棋子,可你袁熙又何尝不是呢?
3。
邺城破,我又嫁给了那个人,他叫,曹丕。我最爱亦是最恨得人,先是爱,后是怨恨。
不久后袁熙袁尚前去投奔公孙康,反被公孙康所杀的事迹传入了我耳内。曹丕迅速步入房内,邪笑着问我:“你听见了么,他死的消息。”我起身为他解下头盔,“我听见了,但是,他袁熙之死又与我何干?”我擦拭去他额上的汗珠,质问他。“是啊,和你又有何干。”他深望我一眼,随即转身步出,留下我盈满面容的笑。
袁熙呐,你说为何在新婚那夜我未爱上你,偏爱上了曹丕呢?为何,我爱上的是你呢,曹丕?原本就是克制着的,却还是爱上了。脸上的苦笑越发地多,我跌坐于床榻之上,今夜丫鬟们又是怎样的奚落呢?明日定然会为雨天罢,今日尚且如此……
4。
建安十八年,一名女子由婢女转为了曹丕的妾室。
那是在花园里,我正带着叡儿路过,那是我第一眼望见她。但也仅是高挑的背影,从仆人口中探得,她的名字,叫郭嬛。“果然,这天还是到来了呢。”即使在已预料到他会坐拥多人在怀,但还是未料到这时间竟如此之快,谈不上,移情别恋吧,究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听说甄夫人要失宠了呢。”“可不是嘛,现在中郎将大人,正宠着郭夫人呢。”余光匆匆瞥过围成一圈的婢女们,我的步伐又迈出了花园,那毕竟也是婢女常聚之地,此等喧闹倒不适合我一贯喜好的清净。“娘亲,为什么要离开呢。”叡儿问我,我笑却不答。
我甄洛即无那允诺可求,便只愿你授我一世平淡,曹丕啊曹丕,你可否应我?
5。
“你为何不来求我?”曹丕怒道,为何你执意不求我?若你求我便罢了,可你为何……
“妾并无任何贪欲,只求世子能允甄洛于陋院中平淡度日。”我躬身淡然回答,既已错过,又何必强留这本不属于我的东西呢,一切富贵终是虚浮而已。
“你……既然你如此说来,我也不强求,只是日后你若改变心意,便自来求我罢,我定当不计过往。”曹丕愤懑甩袖离去,只留下此语。
曹丕啊曹丕,你为何仍在自欺欺人,你明知我不会悔意,偏留下此语。我苦笑起身,敛起眸中涩意,来日若是你赐我自尽,又是如何?琴瑟和鸣究是空梦,何来那盼头与我呢?我甄洛终究还是一枚可随意玩弄的棋子,相士啊相士,你当日为何不再道破今日将有的事情呢?
6。
黄初二年,当我挥笔写下《塘上行》一诗后,一杯毒酒的恩赐抵达了邺城。
“甄夫人,不劳小的动手了吧。”使者毕恭毕敬地问道,语气中还有些不肯定。我笑着搁下笔,端起案上的毒酒。“不劳您费心了,但我甄洛死后,怕是还有些什么吧。”我将唇置于杯沿,迟迟不将其饮下,因为我还有一件事情没了结。
“这,上头吩咐了,要将您的青丝披散起来,遮住脸庞,以米糠塞入口中”使者躬下身躯,答道,交代完了这甄夫人也该上路了吧。“还请甄夫人早些服下毒酒,要不,奴才怕是没法交代啊。”使者微思忖了下,催促着。
我笑着将唇越发贴近酒杯,饮下毒酒。“这下,你可满意了。”我含住涌上的腥甜,重新研起墨在案上铺起宣纸,我,还有一件事情,还没了结呢。手指刚想伸手执起毛笔,却发现手指已然僵硬许久,动弹不得,一口腥甜喷于纸上,头颅缓缓侧趴于案上。
好沉重,好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