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自以为在几年甚至几十年之后都难以忘怀的事情,终究无法在别人的手心里堆积成岛屿,胸膛里汇聚成苍穹。
[童年。幼稚园。记忆。]
我牵起身边那个孩子的手,像是牵起了我的童年。
我和父亲到达幼稚园的时候已经是夜晚。父亲在我旁边走着很紧张地不时拉一拉衣服,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我和母亲是不一样的,父亲到现在仍然不能明白。我不会像母亲一样为了父亲分给那个孩子一半的爱就常常闹别扭。我很想见见那个孩子,我想并不仅仅是为了宽慰父亲。
除夕夜。
路上几乎没有人,但是气氛却是出奇地温暖。路过别人家窗户的时候可以听到一家人谈笑的声音。
——如果没有那个孩子,我和父亲母亲大概也是一样。
刚刚出门的时候我和父亲告诉母亲说是出去走走。的确是蹩脚的借口,可是母亲却同意了。不可能是不知道,明明是知道的,可她还是让我们去了。我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听见母亲一声低低的叹息。那一瞬间我有些想哭,我的父亲母亲,他们并不很富裕,可是他们都很善良。
见到那个孩子的时候,我借故跟父亲说话抬起手擦了擦发红的眼眶。父亲大概是察觉到了,捏了捏我的肩膀,然后转身进厨房给那个孩子做饭。
小男孩的面前放着的是一碗刚泡好的方便面。不断的有热气从纸盒冒出来又消失。
整个晚上我都静静地坐在一边没有说话,父亲在孩子吃完饭之后打电话给孩子的爸爸妈妈。尽管男孩儿一直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可我看着他倔强的脸心里像被针刺着密密地痛。
那种感觉,既不是同情也不是难过。我觉得我就是那个小孩子,在我小时候爸爸妈妈也总是忙很少能见面。那个时候我就想,我们不需要很多很多钱父母不要工作大家整天都在一起这样多好。
一直到现在,我都能够记得。因为那是童年时候我的最大的没有能够实现的梦想。
很多东西我们不需要很多可是很多人至死追逐。比如金钱。
很多东西我们不知道珍惜可是总有一天很需要。比如爱。
那个由四个英文字母组成的单词。我们究竟要用多长的时间,才能够明白呢。
[生活。学校。工作。现在。未来。]
该如何来定义现在的生活。既不是单调的三点一线,也称不上丰富多彩。
其实更加难以定义的,是未来吧。
简单的由两个字组成的词语。仅仅是在想起的时候,都会特别有压力感。在小一点的时候,不明白未来是怎样的定义根本没有概念。再大一点,满脑子是罗曼蒂克,觉得未来的生活无论是贫穷平淡或是富有,只要能够跟爱的人在一起,什么都好。而现在的自己,根本不是以前的想法。
无论怎么样,或是为了谁。总是要活出个样子来的。
一直告诉自己的,在难过的时候用来让自己更快振作的,都是上面的句子。
甚至连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想法的。在过去的一年,或是两年前,或是更早一点。
在我没能够反应过来的时候,过去的自己,早已经迅速抽离了。并不能够用“变的物质”来形容这样的转变。而是那个华丽的仿佛可以遮盖一切的词语,是小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渴望的。
它叫作,成长。
并不是说,某一天你给生病的母亲送去一碗药母亲感动地拉着你的手说你长大的你就真的由少年变为大人了。也不是说,你在家里经济困难的时候偷偷把自己的零用钱放到父母床头的柜子上你就真的长大了。更不是你大学毕业,开始工作,就叫做大人了。
都不是你想象的样子。不可能是那么简单。
当你拿了压岁钱或是领了工资不会像以前一样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乱花钱的时候,当你心情不好也会学会克制的时候,当你不再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永远是一张漠然的脸的时候。你就真的是长大了。
这些都是社会教会我们的事情,尽管和你少年时候的梦想完全背道而驰。可是它们是一直以来存在的,等着你去了解的事实。
这些事情,或许你根本不愿明白,可你迟早会明白。
不是么。
[来世。以及再生。]
那是一个被反复问着的问题。
如果还有来世,你会选择……么。
很小的时候别人就问过我这样的问题,那个时候的自己很会讨人喜欢。一般的回答都会让问得人很开心。
可是那根本不是自己的想法。
那个时候都是不经思考的,纯粹为了讨好别人,而说的答案。
其实很多时候都不是这样。
在和父母闹别扭的时候明明是想着如果能不做你们的女儿多好。如果有来世绝对不做你们的女儿。
可是又有很多时候的确是这样。
在母亲不论在家里多困难的时候一直按时给自己零花钱,父亲把用来买大衣的钱都拿来买了一台电脑给你当生日礼物的时候,的确是想着,如果有来世,我还和你们在一起。
Renee,在法文里叫做——再生。
再生,词语解释是——重新给予生命或是指机体的一部分受到损伤后重新生成的能力。
我们每个人,在受到伤害后,都能够再生。
因为我是我自己,所以我永远无法了解我伤害别人的时候其他人是什么心情;
因为别人不是我,所以他们无法了解我难过的时候有怎样的想法。
当我重生为一个完美的自己的时候,我就可以和你们在一起。
让世界记住我们。请你记住我们。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