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门前有几棵泡桐,高到丈许。每日忠实地守卫在窗前。把目光轻轻投向层层如宝塔般的桐树,便可以望见它们的身姿。
春天到了,桐树长出了一片片嫩芽儿,像刚出生的宝宝,可爱极了。慢慢儿,叶子长大了,还是淡淡的绿色,在太阳光的照耀下透着光亮。每天走在放学的路上总要抬头望,一天一天看着梧桐的新叶慢慢生长,扩张,颜色由嫩黄的羞涩转成碧绿的张扬。淡紫色的花苞像一个个倒吊的风铃,没有香气,却总让人感到舒畅无比。每每够到一朵花,轻轻放入嘴中吮吸,甜味直沁心底。春末,花落成一地的淡紫色风铃,让人不忍践踏,每每绕道而行。上学放学的路上,你追我赶,吵吵嚷嚷。嬉闹声,谈笑声回荡在树下,真是快乐。
夏天,站在房内远远望去,即刻便象躲入了楼内最清静的角落。繁华喧闹的家属区,也平添了几分宁静。浓厚的绿色在枝条上凝聚,枝条繁茂,叶子片片肥厚似荷叶,翠绿如夏日的水潭,深邃而悠韵。叶子两面却又不同,一面墨绿,一面浅黄。枝叶仿佛随意勾勒而出,随意却苍遒毕现,弯曲但却不失美感的直插天空,在骄阳的炙烤下投下阵阵阴荫凉。每逢繁星满天的夜晚,小伙伴们便会相约来到树下,围绕着合抱粗的大树玩着游戏。这时梧桐树会随着微风轻轻夭摇着宽厚的叶子,树下淡淡的阴影闪动着斑驳的光斑,显得更加动人。
秋天,梧桐的树叶纷纷落下,铺成了一地金黄的地毯,我最爱踩上去走走,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走在海绵垫上。冬天,树枝光秃秃的,虽已不再柔软了,但仍俏丽地挺在那里,顽强而又坚韧。在树下留下了我童年的快乐与悲伤,在树下,印满了我与同伴们快乐的脚印……
但人世间一切最美好的事情总会消失,我与桐树也终有缘尽的一天。那日,门前的瓦房园因为要建新楼的缘故,已被推土机推倒。听着推土机吼叫的隆隆声。我开始担心起那几棵桐树的命运,我害怕它们被毁掉。我的记忆也会随之破碎成梦境。
放学归来站在楼上久久注目。许久,却寻不到那熟悉的朋友。串串风铃似的桐果,青灰色冷酷的天空,也更多了几分冷峻,浑身打着个寒颤,却更感不到这是个天明之日。这日,是一棵泡桐仙逝的日子,是它的灵魂终久徘徊在四周的残砖破砾之上,游荡至天明。
我急忙跑着下楼,去急切地想见它最后一面。我的朋友已经轰然倒在了地上,仅剩了一个个粗壮的木桩,深深浅浅的年轮清晰可辨。它没有能够披上盛装,继续在每一季微笑着。泡桐树的丽姿已不再,仅存的桩子却仍然湿漉漉的,断了根的桐树也不会再长大。不久就会枯萎残谢,连泪水也没有了。,留给我的是一片悲凉。
小区里那棵最粗最粗的梧桐树,也在那一瞬间轰然倒地。砸起绿叶满天,飘飘洒洒,织成了漫天的布花。也许,这一切都是巧合。它让我每日都欣赏它,感受它的美。却只是让我,每日亲近它时只是顺其自然的。又在它灰飞烟灭之日时,又让我一人叹息。没有人注意,也更没有人惋惜,除了我这个敏感而脆弱的人在扼腕叹息。
也许,这几棵树太普通太普通,普通到从不向人们索取什么。鲜花也常受摧残,但它却更为悲惨,它们在此也极其偶然,处于最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却到头来,奉献了一辈子的它们“终究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静静的,我流泪了……
紧紧将耳朵贴在树桩上,数着它们的年轮。忽然,象是离开了尘世凡烟,仅仅听的耳中有声音在回荡。低徊,幽幽荡着,阴沉而又伤怨。呜咽之中,我听到了怒吼,真真切切的:它在吼着,吼出它几十年来风风雨雨的历程。它在夏天撑出一片阴凉,在冬天它留下一地雪花。它有何罪?仅因阻碍了人类建房的基地,时值佳节,它们却轰然坠地,但仍然在努力,努力唤醒人们的良知,努力使其它树不再遭此厄运。魂的怒吼,不仅仅是对我,也更应发人深省,自然的灾害不就是证明吗?
巨大的魂在流泪;抬起头,衣襟不知何时已浸湿一片。这仅仅是人类毁掉了一棵树,往后,还会有多少树木再次上演这样的悲剧呢?!那哭泣的也难道只会是我一个人吗?当面对大片大片裸露的戈壁时,哭泣的人们也就只会哭泣了。
从此,我再也闻不到桐花香,尝不到甜甜的花蜜。也更听不到鸟儿们的歌唱,飒飒落叶的秋天,也享受不到地金席的快乐。繁星满天的夏夜,那斑驳动人的倩影我又该到何处去寻觅?我的生活中少了一方净土,整个人类又少了什么呢?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后记
我的梧桐树,悲剧也不是偶然的。很早在盖典视楼时,就砍去了那几棵女贞书。当时我的心情也很不好,哭了一场。但当这几棵最爱的泡桐被伐以后,我内心的悲愤打达到了极点。于是禁不住满腔痛哭写下了文章。现在,我往日的伊甸园早已被瓦砾覆盖,空旷的,没有一丝生气。也正如我此时空荡荡的内心,没有了支柱。也许以后,这里将由拔地而起的高楼取而代之。以后的人类,还会感受到真正的大自然吗?鸟语花香的世界,可能对我们来说,也真的是一去不返了,如果人类再这般愚昧无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