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娘与她的小狗儿
宁夏平罗太西九年制学校五年级(3)班 DDDDDSFDFF
天黑夜,天气阴暗,县城街道两旁的灯下,飘着稀稀落落的雪花,马路上一层薄薄、白皑皑的雪。王大娘沿着街道正在捡拾商店、顾客扔掉的纸盒、塑料袋、包装纸——忽然听.
王大娘与她的小狗儿
一天黑夜,天气阴暗,县城街道两旁的灯下,飘着稀稀落落的雪花,马路上一层薄薄、白皑皑的雪。王大娘沿着街道正在捡拾商店、顾客扔掉的纸盒、塑料袋、包装纸——忽然听到一边发出一阵微弱、凄惨的呜咽,眯细眼皮搜寻,只见路灯下一个盛方便面的纸箱在蠕动,慌忙上前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只小哈巴狗,薄薄的绒毛,耷拉着脑袋,趴出两只爪趾,卷缩着身体,挺大不过一尺左右。发觉灯光,怯生生地抬起一双豆豆眼睛,冲她不住地摇晃着小白尾巴。
她仔细辨认:那毛色乌黑,仅两耳中间有一片白毛。晓得这是一条被称为“破头白尾巴”妨主的狗,本地人认为养活这样的狗必定要家败,所以被遗弃了。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扭头迈步,可没走几步,又听到了那呜呜咽咽的声音,像孩子饿坏了似的,感到揪心似的疼痛——
唉,好歹也是一条命哩,还能看着活活的饿死、冻死?便回身双手抱起那个纸箱,踉踉跄跄的,踩在那雪地上,留下甭甭斜斜的脚印,回到了她那个孤凄凄的锅舍*.将小狗轻轻地抱出,放在了蜂窝煤的炉子旁边。不一会儿,小狗挣扎着站起,抬起那双湿漉漉乌亮的小眼睛望着她,不住地摇晃尾巴。她连忙将她吃剩下的,准备明天早晨喝得小米粥倒在破碟子里面,那小狗欢快地摇晃着尾巴,扑上前吮舔——吃饱之后,便围在她身前身后跑跳,摇晃尾巴。有时还后腿坐地举起两只前爪,好似作辑行礼,逗得她嗬嗬直乐,端来温水细细地刷洗狗毛——不知不觉已到深夜。那天晚上她心情特别好,感到锅舍有了欢乐,温暖,不像往日孤独,半天也睡不着觉, 一觉竟然睡到了天明。
王大娘今年七十三岁了,
她的大闺女大学毕业后,留在天津工作,如今已有两个孩子,因工作、照料家庭,一般不肯回家,每隔上个三、五年才回来看望一次老人,最多不过住上五天,也就回去上班了。二闺女没多念书,初中毕业时,仗着她爹在工业局当局长,将她安排在当年经济效益最好的工厂——绵纶丝织厂,找了个工友结了婚,虽然在本县离家近,可也不经常回来看望老母亲。前几年两口子因厂子破产倒闭,开了个杂货铺,那就更没时间回来了。
儿子从小儿不好好念书,以为有他老子当官,还愁将来找不上个好工作?高考三次落榜,也没放在心上。他爹自知水平有限辅导不了,又不能常在屁股后面监督学习,晓得是隔着黄河赶羊,鞭长莫及,干着急没办法,只好将他安排在农机厂办公室工作,打算培养几年,好接厂长的任。不曾想儿子不争气,跟他高中的女同学搞恋爱,经常跑到离县城四十多里的乡下相会,根本不把工作放在心上,有时竟住好几天,常常耽误了厂子里的事情,惹得厂长大动肝火,可是碍于局长的面子,只好忍气吞声,权当编外——厂子里没有他这个人。后来他爹发觉了,提住耳朵训斥了好几次。儿子当面应承的好,可是没过几天,照旧去相会。他爹没办法,只好让儿子跟他的同学结了婚,满以为这样遂了心愿,可以安心工作了,不曾想儿媳妇是个独生女,不愿离开年迈的父母,进城居住。
儿子住进了那温柔乡,跌进蜜罐子里,哪里能把老子的话记在心上? 局长大人坐在飞机上点二响炮——响得(想)高,不曾想儿子放着东西大道不走,尽往南北拐——偏走(邪)斜路,迷恋小家庭生活,哪里能实现了接替厂长位位的理想。眼看着自己就要退休了,独苗苗长不成材,由不的恼火攻心,一气之下,血压升高,实然得了脑溢血,连话也没说清楚,呜呼哀哉了, 丢下王大娘 独自一人, 待在这间空荡荡的锅舍里, 孤单单的,常常是瞪着两只大眼,整夜睡不着觉。
二日天明,她提了个铝制的旧饭盒子,到最近的一家饭馆,言明是给小狗乞讨。大师傅看到那小狗活蹦乱跳的,确实讨人喜欢,便将客人吃剩的肉食饭菜倒给了她。没几天小狗便吃得滚瓜流油,活泼可爱。她扶他站立行走,小狗挺乖,立起后腿悠悠晃晃的,伸出前爪乱抓——怪逗人的。
到了晚上便带上出门。那小狗摇晃着小白尾巴,身前身后跟着她捡废品、破烂。时间长了,看到的塑料瓶子,还跑到前面帮她叼了过来。她觉得这狗通人性,一天到晚的仰起头,瞪着两只豆豆眼,看她的眼色,跑来跑去帮她干活儿,比起那个进门“张口吃饭伸手穿衣”,稍不称心就骂人,死去男人强得多,晓得她的心思,会疼她;也比那些儿女们好,不会因为做得饭迟了,误了上学的钟点,埋怨她,有一次儿子竟摔掉筷子喊:“不吃了!”扭头便走,她只得暗暗流泪。而小狗即便饿极了,也只不过跟在身后摇尾乞怜,晓得好赖,会体谅人。
唉,王大娘跟上她的男人,这么多年来,连一天舒心日子也没有过过。她生在乡下一家贫苦的农家,生性腼腆不好多言,从小儿跟着妈妈做针线活儿,成天围着锅台、猪圈、鸡窝转。十六岁那年由父母包办问给了人家。不愿出嫁,妈劝说,闺女大了都得嫁人,哪有一辈子在锅舍的闺女?她说她怕——妈笑着说,傻闺女,怕甚?嫁过去,给他生儿育女,人家会待你好的。那个时候刚解放不久,妇女没有地位。当时她还是个孩子哩,根本不谙事,不晓的甚是爱情,以为嫁过去,就是到人家生娃娃、干活儿的。
入洞房上了床铺,痛得她钻心,看着他那发狠的劲儿,又害怕又害羞,闭上眼睛咬着嘴唇,由他发泄,扎腾——心想这是婆姨们生娃娃的一大难关,哭也逃不过去,只好硬挺着身子,默默地忍受。
男人看她没文化、老实、服贴,打心里瞧不起,摆出一副大丈夫的样子,成天绷着个脸儿,将她当做丫环使唤。下班进门看到没做好饭就骂:嗨,你是想饿死我?她看着男人那副严厉的面孔,吓得直抖索,哪敢作声?后来听了街上宣传队宣传“婚姻法”,看到一些夫妻亲亲热热,恩恩爱爱的,方才明白了爱情是怎回事。可是嫁过来了,已是泼出来的水,收不回来了,只好自认命苦,只好遵守老辈人的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逆来顺受哇——夫妻之间根本谈不上甚的感情。
后来她懂事了,心想等给他生下个儿子,或许会对她好一点儿,可是头一胎竟是个女的,男人更瞧不起她了,骂她是溅货!只好忍气吞声,将满腔的疼爱付在女儿身上,换尿布倒屎盆,老怕女儿受制——后来又怀孕了,满以为会生下个男的,不料又是个女娃,男人瞅着她,那眼里面就快冒出火焰了,吓得她连大气儿也不敢出,等到她妈伺候“月子”回了家,赶紧下地伺候男人,照护两个女儿,一天到晚忙得晕头转向。有时孩子病了,男人也不回家,请医生、灌药、喂水、熬夜看护——全是她的事儿,累得晕头转向的,连腰也直不起来。
她这样起早搭黑操劳家务,劳得面黄肌瘦,本来不想再生养了,好不容易将两个女儿扶持得上了学,却架不住男人盼子心切,三十多岁又怀了孕。男人对这次的身孕十分的关心,亲自领她到医院做了B超检查,竟是个长鸡鸡的,喜得眉开眼笑,一反常态,每发工资时总要给买回十几斤鸡蛋养胎。不料生时营养过剩,胎儿体大身胖,还是个横位,接生婆伺弄了两天一夜,休克过两三次,差点儿要了命,也没生了下来,不得已抬到医院做了剖腹产,方才生下这么个宝贝。男人心满意足,下班后抱着他的接班人,游过来摆过去,有时还双手举起又亲又笑——算是帮她做了家务。等得她做好饭,吃罢一抹嘴,又上班去了。丢下一大摊的家务杂活,打发女儿上学,洗屎布、换尿布、喂奶、捣炭、看火、做饭——到了换季的时候,还得熬夜给男人、孩子一针一线地赶着缝制衣服,常常要熬到鸡叫——此时,虽然忙得够呛,在闫王鼻子底下走了一趟,可心里头高兴,总算趁了丈夫心愿,完成了生儿育女的义务了,一心想着将儿女拉扯大,到那时能帮自己干些家务,将来赚回钱就能过上好日子。
那个时期,男人的工资不高,每月也不过五十多块钱,而他自己兜儿里,却要留下十五块烟酒零花钱,剩下三十多块丢给她,买粮、菜、油、盐、酱、醋,缴水、电费,两个女儿的书钱,以及布料等等花销,根本不够用?她只好省吃俭用,精打细算抠着花,常是把大闺女替换下的衣裳拆洗干净,按身材改制好了给二闺女穿,将姐妹俩打扮得干干净净的,像花儿那样的鲜艳;常是看着男人、孩子们吃饱,吃些残菜剩饭,不够吃了也就将就过去了。因此上显得苍老、憔悴,还不到六十岁,已是满脸的皱纹,半白的头发,连腰也有些伛偻了。
男人临咽气的时候,说不出话来,指着房顶,伸出三个指头——她猜不出甚的意思,正要侧耳细听时,男人一口气上不来,已翻了白眼儿。埋葬以后,儿子第一句问得是:“俺爹留下甚的话了,没啦说房子——”
她含着泪,将当时的情景如实讲了:“妈至今也闹不清是甚的意思。”
儿子扫了两个姐姐一眼说:“这——是让你把房子给了老三,我呀——他儿子。”
“这是让妈把房子卖了钱,分成三份。”二姐说:“咱们一家一份。”
“胡扯!”儿子怒目逼视:“那是让给儿子的——”
还不等她开口,二闺女就说:“按照《继承法》,三个子女,一人一份。”
儿子冲着他二姐瞪大眼珠子说:“你已是外姓的人了,根本没有这资格——”
“现在男女平等——”
“平等?哪爹为甚见了我亲哩,还不是为了传宗接祖?接啥哩?就是让接祖上的产业!”
二姐据理力争,儿子不依,吵得房子都快要掀顶了。后来还是大姐开通,看着妈一直流眼泪说:“妈还在世哩,卖了让她住在哪里?妈现在每月只能领几十块钱的扶养费,根本维持不了生活。依姐之见:往后谁赡养老人,谁享受遗产。”方才平息了争吵。
可是从此以后,除了大姐隔个三、五个月寄回三、二百块钱来,谁也不登门。王大娘独自住这座独门独户的院子里,好不孤闷!她一生勤劳惯了,白天闲得没事就找活儿消磨时间,整理摆设、拭擦玻璃、打扫院子——就不感到孤独、寂寞了,可是到了晚上,独自待在这空朗朗的锅舍里面,倍感凄凉、沉闷。有时听到那里出了凶杀案,还挺害怕,心惊肉跳的,一宿睡不着觉。
唉,做梦也没想到一生节衣缩食,忍饥挨饿,一口奶、一口粥喂养大的宝贝儿子,竟然能够忍心丢下老妈——成了个孤独佬儿,
前些年随着物价上涨,七分钱的小米涨成了六、七毛,那几十块钱的扶养费,买了粮就不够缴纳水、电、卫生费了,她去找男人的单位救济,领导说你有两个闺女、一个儿子赡养,哪能救济?她是有苦说不敢讲。说是再往大闺女多要哇,如今大闺的儿女也大了,需要钱供他们上学,又是住在大城市,花费挺多的。不愿开口——于心不忍啊!只好勒紧裤腰带,忍饥挨饿。想到这一生含辛茹苦,落到这步天地,心里像堵了块石头,憋得慌,出不上气来,赶紧拿了个小凳子,坐在偏厦旮旯里面,一边流泪一边数说,说到苦衷处,不禁嚎啕痛哭,直到声嘶力竭,胸脯内方才感到舒展了些,心境也平静了些,呆呆地看着那两只粗糙巴巴的手,心想活人还能屎憋死?想起那些下岗的老工人捡破烂卖,自己又不缺胳膊少腿的,为甚不去上街捡哪?可她又怕人们议论,给儿女们丢脸,又犹豫不决了。俟到天黑,出门看不清街上人们的眉眉眼眼了,方才戴上个大口罩,提了个编织袋到了灰渣坡——
自从身边有了这只小狗做伴,家里好像添了人丁,又有了生气,也不觉得孤单了。
前年春天,小狗突然失踪了,急得她到处寻找,就像是丢了魂儿似的,见人就问询,一直到天黑也不见踪影。回来看着那个纸箱子的狗窝,想到可能是让人打死,拿到饭铺卖了狗肉,心疼得竟流出了眼泪,长吁短叹的,埋怨自己粗心大意,一夜没有合上眼。
不料过了几天,小狗竟然跑回来了。她仔细向人打听,方才知道小狗那天追逐一只母狗,追至四、五里外的村子里,让人家圈在了狗窝里,留下配种,今日天亮时,趁人家开街门不注意,突然扑了出来,直奔家门。她轻轻地拍着小狗,偎在脸上,见了邻家伴舍的人就说:“他呀,没忘了俺这个孤老婆 子,还晓得回来哩。”
前不久,王大娘得了重病,托邻家伴舍的人打电话,儿女们也没回来看望。独自躺在床上伤心叹气。那小狗看着她流泪,也不出门了,静静地卧在她身旁,脑袋伏在前爪内,睁着那双豆豆眼望着她 ——
王大娘断了气之后,大闺女来信说她把路费节省下, 凑够三千块钱,给妈买副棺材,就不回去了。二闺女主张将房产先卖了,分钱后再摊钱办理丧事。儿子不依,大吵大闹。二闺女说她做买卖赔了本,穷得快揭不开锅了,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了。儿子更不愿掏钱,就用大姐的钱买了一副杂木的棺材。
入殓盖棺时,小狗看到将主人被装进大木箱内,可能是意识到出不来了?竟然扑到跟前汪汪乱叫,咬住人家的裤腿不放。人们撵他,赶他,跑出门外,又踅了回来——出殡的那天,远远地跟着那副薄薄的棺木去了墓地——
“伏二”时,人们看到那只小狗还在墓前,脑袋伏在前爪间中间,呆呆地望着墓堆。儿子嫌占了地方,妨碍烧纸,上前踢了一脚:“滚开!”他心里烦得很,还在盘算他爸临终时伸出那三个指头的含意,埋怨他妈至死也没有说出那是指他的。
三天头上,儿子就向法院起诉,坚持说房子是留给他的遗产。二闺女当然不依,两人请律师打官司,忙得不可交——
“头七”时,两人正在法庭上交锋,争吵得面红耳赤,哪里还顾得上来烧纸?人们发现那墓顶上,只有那杆用麻纸剪成粘在顶端的引魂环环,在寒风凛冽中孤凄凄地颤抖着——令大家惊讶不己的是那只小狗儿,还在那里低头爬着,上前一看,两只豆豆眼早已失神——也已跟上王大娘走了。
*锅舍:方言,指屋里、家里面。
(完)
小学5年级 - 小说字数:5147 投稿日期:2007-9-2 23:34:00 推荐发表:[光脚小丫]2007-9-3 14:37: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