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普通话学得很不错,这与我们从小的家庭氛围有关。我和妻在家几乎不说家乡话,似已成了惯例,不是故意而为之,实是彼此表达的需要,有时不自觉地就用普通话来说,是脱口而出的自然,觉得这然更能说得清楚明白。当然,妻还是受我的影响较多,因为我在学校一向是说普通话的,即使是老师之间也少有用家乡话交流的,我便将这种自然而然的说话习惯带给了家庭。
儿子从小就是学普通话长大的,在他仅有的几年生活记忆中,大概是在和祖辈们生活在一起时说了一两年半土半普的家乡话。到现在,他基本能听懂家乡话,而在他平时的讲话里却听不到一句家乡话。令我意想不到的结果终于发生了,教他学习家乡话的强烈愿望也像责任似的在我心头挂着。
作为绍兴人,我们说的自然是绍兴话,但俗话说“十里不同俗”,绍兴话自然也是有不同种类的,仅隔十多公里的越城区的发音和我们柯桥的就有点不一样,县内的话已有很大不同,更不用说绍兴市内的不同地区,彼此的话自然互不相通了。儿子听过他外婆的诸暨话,听过他爷爷的柯桥话,同时也听过一些夹杂着外地口音的绍兴话――随着外地来绍的人说的越来越多的绍兴话,绍兴话本来的发音也有了很大的改变,甚至是我们从小就讲一口纯正的绍兴话的人也在随着变化口音。种种因素综合起来,到了儿子的嘴里,要他说出几句“像样”的绍兴话来还真是难。
你听,他又在说生硬的绍兴话了,拖着长长的音,有时像打官腔,有时像四川话,有时像山东话,有时像杭州话,可能是电视节目里较多地方台的乡音节目的缘故吧。但不论怎样的绍兴话在他口里都变得小心翼翼、一字一顿的了。有时,我帮他纠正一下,他要像学外语似地模仿口音,更像一个外国人在学汉语,而且他又会滑头地故意变换一下说话的口音、语气、语调等。有时,我让他用绍兴话讲某个意思,他说错了,我瞪一下眼,他立时傻了眼,靠近我,嘻笑着问:“怎么说?”我告诉他:“你说的仍旧是普通话,只不过用土话改了两个字而已。”我听起来是用普通话来说绍兴话的感觉,他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词来替换普通话里的词。
为了让他会说一口家乡话,即本地的绍兴话,我在家里进行但“推土”“抗普”行动(即推广土话,反对普通话),基本要求是在家里要用本地绍兴话来进行口头表达,在学校可以用普通话去说。为了取得理想的效果,我从自身做起,以身作则。一开始想改还真难,自己常常不自觉地将普通话脱口而出,妻也如此。不过,毕竟我们是经过了长期“熏陶”的,在自觉自律的情况下,我们都能用标准的柯桥方言来引导他学绍兴话了。
但困难还是接踵而来。这回是我们被他带过去了。往往我们用土话跟他聊天,他很自然地用普通话来接,我们一不小心就跟着他过去了,等我们发现时,已经上了他的圈套。也有时我们先纠正他的普通话,纠着纠着,我们就在用普通话作纠正解说词了。
要“抗普”还真不简单,看着他吃力的样子,听着他艰难的发声,我感觉他在头脑中要经过一个翻译过程,我问他:“你说这话时累吗?”“吃力死了。我说错你们又要骂我了!”他露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我也觉得难为他了,心想,什么时候才能让他学会说土话呢?或许这是一个不必担心的问题,因为人生活在一定的语言环境中,自然而然就能学会某种语言,像外语就是如此,儿子也只要在家乡话的环境中呆上一段时间就可以了。但同时,我也看到,有很多孩子,包括我们学校的很多老师的子女,有的甚至已经长大读高中了,却还是不能讲一口流利的绍兴话,在家里和社会上都要用普通话去交流,并毫不隐讳地说“因为讲土话太累了”。
教育局也看到了这个问题,听说可能要在学校里设置绍兴话上的地方课了呢,看来,任何事情,都是过犹不及啊。
(时2006/1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