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2年级 - 小说 阅读指导

　　　《壹》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
　　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
　　阳光唤醒万物，细嫩白肤在阳光下，泛起浅红，如帘外桃花，煞是可人。女子端坐，青丝随意缱绻着，似水明眸中若隐若现着一丝慵懒，直叫帘外人以为是梦与佳人。
　　无巧不成书。
　　帘外公子手持一柄桃花扇，想必亦是爱桃花之人。女子并未发现帘外一人已为她的绝世容颜倾倒。这是隐落在山间的桃花坞。女子甚爱桃花，表求爹爹寻了这样一处人间仙境，在山水间过着清幽的日子。从无外人寻到此处。女子起身，开窗，清晨的阳光在睫毛上飞舞，桃花香袭来，女子嫣然一笑。帘外人早已痴呆。女子别过头，正对上那双眸，如一潭湖水，清澈，幽绿，深不见底。一朵晚霞飞上脸颊，红到了天边。女子放下窗子，重新端坐。帘外人察觉到自己失礼，一时不知所措。
　　风过处，粉蝶飞舞，清香在鼻孔里打转，沁入心脾。不知何时，女子已站在那人身后，忘情吮吸这芳香，发丝随风飞舞，那人以为身处画中。不好再次失态，便自我介绍道：在下姓杜，名绍安，请问姑娘芳名？女子眸中掠过一丝错愕，她怕生人，更怕人与她讲话。只是，不知为何，她无法拒绝那清澈的眸子。仰起脸，拉起他的手，在掌心缓慢地烙下两个字——蝶儿。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瞳孔里飘过一丝无奈。但很快，他便平复了，笑吟吟道：很美的名字，就像这桃花。
　　蝶儿在此居住近三年，从无造访之客，杜绍安的到来让她的心底滋生了一丝惊喜。她邀他入室，室内清雅朴素，案上文房四宝静静躺着，几株桃花更显清幽。不远处是香帐，很是精致，四角垂有香囊，香帐前，是一香炉，炉前烟斜雾横。杜绍安有些恍惚，疑是仙子香闺。
　　蝶儿在书桌前坐下，提笔：
　　桃花香会有缘人，疑是君来？
　　杜绍安浅笑，也写下：　
　　帘外桃花明我心，定不负有缘人。
　　帘外桃花飞啊飞，帘内人相依又相偎。那是写在纸上，刻在心里的天长地久，地老天荒。
　　《贰》东风有意揭帘栊，花欲窥人帘不卷。
　　桃花帘外开仍旧，帘中人比黄花瘦。
　　花解怜人花亦愁，隔帘消息风吹透。
　　杜绍安以为寻到今生所爱，隔三差五便往桃花坞。桃花坞只有一下人，名唤怜儿。说她是下人，蝶儿自小便待她如亲姐妹。杜绍安邂逅蝶儿那日，正巧怜儿下山购置必备品。他们二人之事，也只有怜儿一人知。说什么也不能传了出去。杜绍安并不知，蝶儿是当今宰相的千金。怜儿虽比不上蝶儿倾国倾城的容颜，但她那张容颜，也绝不是杜绍安可以忽视的。其实，说一个闭月羞花，一个沉鱼落雁，并不为过。
　　怜儿第一次遇见他，便知，缘分来时，挡也挡不住。只是，他来会的人，不是她。桃花坞突然就热闹了，整日都是杜绍安与怜儿打打闹闹的情形，蝶儿并没多想，多少年没有这样开心过了，这样挺好。
　　春末了，桃花随风逝去。幽绿的叶子掩映着桃花坞，堪比世外桃源。杜绍安心里或多或少有丝迷茫。蝶儿很好，可她毕竟不会说话，定是不可娶回家的。倒是怜儿……想起怜儿，他的嘴角竟勾起了一丝若隐若无的笑。
　　夏如约而至。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一颗颗泛着清香的果子，在树头随风舞蹈，煞是诱人。空气里弥漫着青果的芳香，伴着聒噪的虫鸣，好不惬意！只是，夏日的天说变就变。已是深夜忽降骤雨。蝶儿被惊醒，有些冷，窗子被风掀开了，披衣起，欲关窗，却听到一丝呢喃，是怜儿！只是她同谁讲话呢？脑海里闪过一人——杜绍安！花颜失色顾不得。蝶儿蹑手蹑脚的走向里屋，“怜儿，你好香哦！……”杜绍安的声音比窗外的惊雷还要响，沉重地打在蝶儿的心上。她没有推门而入，而是缓缓退了回来。孤灯一盏，独自垂泪。仿佛这是早已写好的结局。只是，她该怎么办？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她已经有了他的骨肉。不是说，定不相负吗？她苦笑，这话，怎可信？
　　蝶儿在榻前坐着，竟不知不觉睡去。
　　醒来，杜绍安已逃离。
　　夏日的阳光很烈，即使是在清晨，打在人脸上，也有些疼。一夜就这样坐着，蝶儿身子有些僵硬。看怜儿忙前忙后准备早餐，她竟毫无仇恨之意。走到怜儿身后，轻拍她的肩，示意她跟着来，走到书桌前，坐下，提笔，颤抖着写下：侬为情痴我已知，莫惊。仰起脸，看到怜儿眸中的惶恐，她又写下：随君走天际。
　　怜儿“轰”的一声跪下，“姐姐，怜儿对不起你。姐姐，谢谢姐姐成全。”
　　蝶儿把贴身的首饰选了几件赠给她。笑着，若有若无的忧伤牵绊不住缘分，去吧。
　　怜儿走了。
　　她懂，帘外人始终是帘外人。帘内人在这儿，堪比桃花瘦。
　　《叁》风透帘栊花满庭，庭前春色倍伤情：
　　闲苔院落门空掩，斜日栏杆人自凭。
　　凭栏人向东风泣，茜裙偷傍桃花立。
　　桃花套叶落纷纷，花绽新红叶凝碧。
　　他们去后，再无音信。
　　桃花坞恢复了往日的冷清，依旧掩映绿丛之中，只是荒芜了。蝶儿亦被接下山去，她没有瞒，瞒也瞒不住。本就是妾室之女，如今更是凄惨。爹爹虽说是疼爱她，但也无法接受她这般，很快寻了一处人家把她嫁了。这户人家以为是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气，竟攀得上宰相这枝高枝。！但发现蝶儿腹中的野种之后，便也没了好脸色，这绿帽子，任谁，都是带不起的。
　　往日的名门闺秀，如今随风逝去。蝶儿虽是正室夫人，却过得比一个下人还要艰辛。她亦不怨恨，自己的命，怪不得谁。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一年年终了。时光的尽头，她也会含笑而去。
　　杜绍安的面容在记忆里逐渐黯淡了，幸好，桃桃的眉眼无一处似他。桃桃是蝶儿的女儿，举手投足见，全然是蝶儿当年的模样。
　　一个春日，蝶儿携了桃桃去往桃花坞。想念那漫山遍野的桃花了，想念那粉粉的霞，还有那夹在风中的幽香。
　　山路很长，满山的桃花在阳光下颤抖，像在诉说着思念。花丛间有成群结伴的的蝶儿，翩跹起舞，馥郁的芳香在蝶的翅膀上颤动，恍惚了一个春季。桃花坞若隐若现，时光赐予它一种苍凉之感。
　　推门。
　　院子里蓬蒿满地，苍老的时光碎在阳光里。屋檐下有鸟儿新搭的窝，当年的玉簟依旧在，只是落了无数灰尘。蝶儿笑着，不知是乐，还是伤。庭前春色依旧，人却早已不再。东风徐徐，桃花纷纷扬扬，落在裙袂上，落在掌心里，还是那么美，一如当初。
　　桃桃眉眼里虽有诧异，却还是很喜欢这里。很快辟了一条小径，邀娘亲过去。岁月的味道谁抹得去？看那天地日月，恒静无言，青山长河，世代绵延，就像在我心中，你从未离去，也从未改变。
　　眸中的泪不知不觉飘落，是怀念那人了，还是怀念那年了。有时候，怀念的不是那时的人，只是那段时光。
　　傍晚，夕阳黄昏。整座山都笼在一种灿烂的暮色中，桃花的粉被夕阳遮住了，映出一道道美丽的光。炊烟飘起，如当年，似仙境。
　　漠漠炊烟起，离离岭树齐。
　　桃桃很是乖巧，生活，做饭。暮色下沉，高处凭栏，无限人间。星星在夜空中异常明亮，夜色如水，在指尖流淌。
　　落星侵晓没，残月半山低。
　　吃罢饭，桃桃依偎在蝶儿身边，仰脸数着天空中的星星，一脸幸福满足。月光泻下，将这双母女笼入静谧……
　　山中的雾气很重。
　　清晨，凉凉的风将桃桃唤醒，看娘亲还在熟睡，便蹑手蹑脚的跑进了桃林，桃桃也迷恋着这片桃林，迷恋这股幽香。一人坐在石子路上，细细把玩桃花。清晨的桃花像睡眼惺忪的小姑娘，半闭半开，晶莹的露珠在花瓣上，剔透明亮，圆鼓鼓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桃桃情不自禁地摘下几朵，别在头上，美美地奔到小溪边，照起了镜子。镜中，粉面朱唇，眉眼俱笑，青丝垂肩，柔荑似雪，皓腕凝霜。桃桃比起当年的蝶儿，不仅倾国倾城，更是多了几分调皮。孤芳自赏，桃桃咯咯地笑了起来，突然，镜中出现一张面孔，眸似绿潭，深不见底，俊眼修眉，轮廓分明。不觉竟是呆了。
　　“姑娘，怎么了？”
　　桃桃忽醒。红彤彤的脸美极了，起身，羞得竟跑开了。
　　不只是哪家公子，桃桃想着。心早已掉了一拍。
　　身后，那公子喊着：“姑娘，在下杜宇，可知姑娘芳名？”
　　桃桃转身，大喊了一句：“桃桃。”
　　刹那的地老天荒。
　　《肆》树树烟封一万株，烘楼照壁红模糊。
　　天机烧破鸳鸯锦，春憨欲醒移珊枕。
　　侍女金盆进水来，香泉饮蘸胭脂冷。
　　春天是放风筝的季节。
　　桃桃很诧异，这几日，总是有风筝飞往院中，上边还题有字：人面桃花相映红。
　　桃桃一看便知，是那位公子的风筝。于是，偷偷地跑了出去，两人在桃林深处许下地老天荒，海枯石烂。如当年的他们，在彼此眼中，不愿离去。
　　当年，蝶儿种下这满山的桃树，如今成了桃林，桃花坞每逢春季，也会热闹起来，不少游人慕名前来。这样，蝶儿便不许桃桃再出院子了，风筝再次飞起，桃桃每日盼着，有时，也会在上面添几个字——念君。小小的心就如当年的蝶儿，沉沦。
　　只是，这风筝一不小心飞到了蝶儿那里。蝶儿虽惊异，却也不反对。拉着桃桃的手，笑笑，然后在掌心写下几个字：带他来。桃桃很是开心，她没想到，娘亲竟会答应。于是，寻君去，带君来。
　　进门，蝶儿抬头，便骇住。简直一个模子！和当年的杜绍安简直一个模子！蝶儿知道，一定是他的儿子！莫名的怒火烧起，不由分说，便将来人赶了出去。这次，由不得桃桃了，派人将她带下山去。
　　桃花缘，桃花劫。
　　桃桃茶饭不思，她不知，母亲这般无理！衣带渐宽，伊人不悔。她在等，等一个人。
　　杜宇，确是杜绍安之子。生的眉清目秀，却不似杜绍安般。只是蝶儿不知。她只知，杜绍安，毁了她一生，她怎么能看着桃桃被毁？
　　桃桃终日以泪洗面，精神竟有些恍惚。蝶儿见了亦心痛万分，可能怎样！时光过了，情就淡了吧。只是，桃桃的身躯还能承受多少？
　　不知杜宇如何寻到桃桃的贴身丫鬟的，只是送了只风筝，让她给桃桃带去。风筝上有字：今夜子时，城西门见。霎时，所有的眼泪只为了这一刻的眉眼俱笑，桃桃相信，这里有她一世的幸福。
　　待到山花插满头，佳人何处归？
　　那夜，夜凉如水。
　　一夜彻了一生。桃桃终也没等到杜宇。身心俱疲，心死，魂飞。
　　一滴泪，穿越千年只为今生。
　　一轮月，明彻万古照亮来世。
　　桃桃一病不起，终香消玉损。
　　其实，那夜，不是不去，而是被困家中，杜绍安知他如此，如何会放他？桃桃已死，杜宇心痛万分。这一世的爱恋终化为一抔黄土，任人踩踏。
　　当人发现时，杜宇已在桃桃墓前饮毒而亡。
　　蝶儿苦笑，这就是报应吗？这就是报应吗？
　　《伍》胭脂鲜艳何相类：花之颜色人之泪：
　　若将人泪比桃花，泪自长流花自媚：
　　泪眼观花泪易干，泪干春尽花憔悴。
　　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飞人倦易黄昏。
　　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月痕。
　　搬回了桃花坞。
　　一切依旧。
　　漫山遍野的粉，如脸颊上的胭脂，醉了无数人。桃花也在流泪吧，不然，每日清晨，那花瓣上滚烫的露珠又从哪里来？不知何时，这桃林里多了几只杜鹃，不住地啼叫，似在唱一曲悲歌。春归尽，残月满天，夜终矣。离人泪，化晨珠，颗颗透心伤。
　　去也终须去，往也如何往，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桃花坞依旧隐隐约约，若有若无，像一个旷古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