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爱
多磨
岁月是把无情冰冷的刻刀,在她脸上留下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的刻痕。
我的叛逆期来的异常早且去的晚。小学五六年级就初见端倪,直到高二才消失。在此期间,我脾气暴躁易怒,情绪变化大,喜怒无常,整天阴着脸,不爱说话,讨厌被管束,自我意识强。竖起混身的刺时刻警惕着,内心敏感,一句话一件小事,都可以引起我极端的不满,大脑一旦接收到自认为对我不利的信息,就会发起全面的进攻。
我小学是在村里上完的。母亲对我的学习要求极为严格,我小学时成绩还算优异。小学毕业后,离开了那个小村庄去了镇上的中学。我的中学是寄宿制学校,一星期才能回一次家。我那时候极为享受在学校的生活,耳边少了母亲的唠叨与她严厉的管教,我觉得我获得了自由。那时候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自己的事可以自己做主。于是,不再像小学时那样,事无巨细的告知母亲学校生活及学习状况。家里离镇上比较远,母亲不能及时准确的获得我在学校的信息,变得比以前更为唠叨,时刻询问我的学习如何与同学的关系如何。我周六一回家,她就喋喋不休的问个不停,见我看电视看课外书,会很生气的大骂我一通。因为处在叛逆期,我的脾气异常火爆,对母亲的唠叨很是反感,常常与她吵到不可开交,恶语相向。
母亲不知道什么是叛逆期,她不知道她的孩子的内心正发生着剧烈的变化。我因怕听到她无休无止的唠叨,时常不回家。我那时候和她的关系已经恶化到了除了必要的交谈便不再说话,那段时间我几乎没拿正眼看过她。偶尔的回一次家,她殷勤的为我做这做那,我却始终没给过她好脸色。她感知到了我的冷漠,怕和我发生激烈的争吵,便主动地避开我。我与她之间越来越生分。
记忆中最为严重的争吵是在我刚上初二那年。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许久不见的小学同学约我一起去看望小学班主任。谁知老师有事临时出差,我和同学便散了各自回家。刚回到房间就看到母亲在偷看我的日记,我恼羞成怒,疾步上前从母亲手中抢过日记。
“你在干什么?偷看我的日记?”母亲未料到我会回来这么早,她以为我会逗留很长时间。
“我……,怎么就回来了?”
我当时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自尊心不允许我就此罢休。
“我为什么回来?我回来抓小偷。你这个小偷,偷看别人的东西,除了这个你还会干吗?你能不能尊重我一点?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我觉得羞耻。”
“啪”一个响亮而清脆的巴掌落在了我的脸上,她料想不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那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偷看了我的日记还打了我。她毕竟是长辈,我不能也给她一耳光,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于是费力的在脑海中搜刮着有限但又能伤到她的词语。
“反正我也不是你亲生的,你才舍得如此对我。”听到这句话,她仿佛患了失语症一般,嘴唇翕动,却久久说不出一个字,眼眶里蓄满了眼泪。说完我便后悔,我知道我说的太过分,我比任何一次都伤了她的心。可为了年少卑微的自尊,倔强的不肯回头看她一眼。重重的摔了门,狼狈的逃出家门。刚走出大门,就抑制不住地失声痛哭,对自己的行为悔恨不已。
这次之后,她再未偷看过我的日记,也很少再问我学校的事。每每面对她,我都无言,沉默代替了一切。那句对不起,始终未能说与她听。因为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便羞于用温柔的方式对待她,面对她的时候,时常想要逃离。
高二伊始,我的叛逆迅速地抽离我的身体。我与她的芥蒂渐渐消除,我深知这些年对她伤害重大,内心终日充斥着浓浓的自责与悔恨,时刻想着要弥补她。于是努力学习,避免和她争吵,听她的话。用尽一切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对待她。我不知道,对着多少个漫长无眠的深夜,为我对她的冷淡她流了多少眼泪。我如此伤她的心,她却爱我依旧。这辈子我就算将我所有的爱给予她也不及她爱我的万分之一。
随着年纪增长,我明白了她当初的隐忍和不易。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没有工作没有知识,她只能从事这时间最为辛苦的活——整日在田间劳作。用自己的身体换回带了血的钱,给她的孩子她能给的最好的生活。她从来没有在女儿的面前抱怨过她的辛苦,生之不易。她将她的希望全部寄托于她女儿身上,渴望通过女儿改变一家人的生活处境。她知穷人的孩子想要改变生活,最好的捷径是上学,因此对女儿的学习要求严格且格外关心女儿在学校的生活,女儿却从来不愿意将学校生活学习状况告知与她。她急于知道却又不懂该用何种方法,于是她只能窥探女儿的日记,以为这样能接近女儿的内心了解女儿的生活,却不想弄巧成拙。
她只是太爱我了。可惜那个时候,我未能明白她的苦心。
这些年,怀着深深地愧疚,努力学习,点滴小事不再隐瞒她,细细说与她听。努力的做她心目中的好孩子,以减轻心中的自责。借以慰藉自己。
岁月是把无情冰冷的刻刀,在她脸上留下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的刻痕。每每想到她日渐苍老的容颜,内心阵阵疼痛,眼里满是氤氲,我在长大她却在老去。时光残忍,庆幸的是我还有好多年可以伴她左右。
闭上眼,都是她在田间劳作的身影,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湿漉漉的汗味。我多想她。
高中3年级 - 记叙文 字数:1942 投稿日期:2013-4-19 13: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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