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小孩 Chapter 9

　　陈可默还没起床，从桌子上拉过书包，掏出那个许愿瓶。她很小心地打开，因为紧张或是过于用力，手轻轻抖了一下，便洒出了一些小纸条。她拿起一个，打开。那字迹不太好但很认真地写着一句话：陈可默，其实你不用那么坚强。陈可默看罢，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是冷笑、还是苦笑？随即又打开一个：“对不起。”“默。我看到你笑了。”“小默，恭喜你考试提高了三十分。”“……”陈可默看着这些小纸条，突然流了泪。从那晶莹的泪珠里，她看到了往昔，看到了那两张幸福快乐的笑脸。
　　“你怎么还不起床啊……死在被窝里啦？！”奶奶在外面喊。
　　陈可默很快用手擦干眼泪，又小心地收好那些散落的小纸条，放回瓶子里，藏进抽屉。她怕奶奶发现，不然又要骂她。记得很久以前，别人给了她一个小礼物，奶奶骂她：“你有钱啊。买这东西！”“别人给我的……”“呵，给你？你是谁啊别人给你……”
　　陈可默吃完饭正做作业。奶奶突然扔过来一堆衣服：“小丫头片子，学习有什么用！你要是能给我考上什么清华北大的，我就供着你。洗衣服去……”陈可默没说话，只抱起那堆衣服，或许是因为穿的时间太长，衣服发出了一股酸味。很想吐。她不明白为什么奶奶会这样，自从那个家破碎以后，她再没见奶奶笑。
　　“哎，你听说没？对门那家老太太得了肺病，好像是癌。”女人端着碗说着。“嗯。知道。”“真是作孽哟，她这能活多长时间……最后还不得撇下可默这孩子？没爸没妈的，可咋活。”男主人往嘴里扒了口饭，又叹了口气。想了想：“你吃晚饭把昨天炖的排骨汤给她送过去点吧。”“嗯……行。”
　　陈可默洗着衣服，还骂着“老不死的”。其实，她并没有真的讨厌过奶奶，只不过是骂两句。她是爱着奶奶的。“你是不是有钱啊……水龙头开那么大。”奶奶骂着，似乎还想说，只不过停下了。因为水声，陈可默没听到奶奶的咳嗽声。
　　“家里有人吗……”
　　陈可默擦了擦手去开门，是对门的邻居，她端着一碗漂着层油的排骨汤。陈可默刚洗完令人作呕的衣服，又看见那大块香腻的肥油，胃里直翻腾。
　　“啊……呃。”陈可默一般不喜欢叫人。“可默啊，拿个碗去吧，把这汤倒了。”对门的阿姨笑盈盈的。“哦。”陈可默转身去拿碗，竟忘记让阿姨进门等一下。她没有推辞，奶奶喜欢喝那汤。小时候，每次炖排骨汤奶奶都喝得满嘴油光，陈可默便呆在一边看，她喜欢看奶奶吃饭，很香。
　　陈可默把汤倒在一个小盆里，便又洗衣服了。她使劲往盆里倒着洗衣粉，又擦了肥皂，可就去不掉酸味，只好洗洗就晾上了。她真的是不明白，既然每个月都能从妈妈那儿得到一千块的生活费，奶奶为什么还这么节俭。并且奶奶告诉过她，从生活费里拿出四百块要留作养老的钱，当然，这不是心平气和地说的。为此，陈可默还和她吵了一架。

　　你永远不会懂我的心思，那里面是满满的爱。

　　其实陈可默不知道，妈妈每个月只给六百块的生活费，而其余的四百块，都是奶奶挣的。翻发酸的垃圾堆，给饭店擦桌子，给公园打扫卫生……陈可默只知道，奶奶的咳嗽老是不好，所以每个月拿五十块买药。

　　这就是爱，静悄悄的爱，一旦发现就会甜蜜蜜的爱。奶奶对孙女的爱永远都不张扬、不甜腻。它是以并不亲切的话语表现出来的，但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孙女更坚强。

　　你曾见过蓝天下的云朵么？天永远包庇着云，而云只会低头，不曾仰望。那爱，它看不见。
　　你曾见过黑暗里的火苗么？黑暗永远纵容着火苗，而火苗只顾自己燃烧，不曾环顾四周。那爱，它看不见。
　　你曾见过大海里的鱼么？海永远收容着鱼，而鱼只顾自己的欢乐，不曾想到自己赖以生存的叫海。那爱，它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