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1年级 - 记叙文 阅读指导

北斗南回春物老，红英落尽绿尚早。
　　暮春三月，春色渐褪。
　　仅三个月前的这个时候，还与同学们没心没肺地骂着老师，诅咒着作业。天天嚷嚷着：我去三中了，我去大陈了，我去职高了。早死早超生，18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或者：下辈子一定不当人，即使当人，我也愿意生在小山村。9年义务教育，滚得越远越好。
　　放学宁愿当马路大侠，也不愿意回家。即使书包里的作业足够让自己熬夜到凌晨，即使天色渐渐变暗，神出鬼没在学校附近的小混混都已开始出来活动。
　　——宁死也不向现实屈服。
　　这是你信誓旦旦的口号。不愿意按照父母的意愿，老师的想法走出一条光明坦荡的大道，偏偏寻求所谓的冒险、刺激，蜿蜒曲折的羊肠小路，布满坎坷。
　　暮春花稀，令人担忧的未来。
　　满天杨花的轻盈曼妙的风姿，看似无忧无虑，却是凄美的起航。
韶风澹荡无所依，偏惜垂杨作春好。
　　和风吹拂。红稀绿少之时，垂杨弄春。和风情意绵绵，垂杨飘荡翩翩。
　　触景生情。恰似春水般的情怀，被韶风吹皱。荡漾着的情思，犹如琵琶半遮面，谁也无法诉说。所以，选择写。
　　韶风无所依，偏惜垂杨柳。喜欢用自己的笔触写自己的东西。
　　但是，偏偏不是所有的人都爱无所依的韶风，都爱恣肆的垂杨柳。
　　不必怀疑，这样的文字在考场，分数绝对是低得可耻。即使信手拈来令老师赞叹的精美语句，也会被批成“虚有其表，华而不实，风花雪月，不切实际”。无论语文老师如何苦口婆心地告诉你：不要只求标新立异，写得普通一点，以你的文采，拿高分是很容易的。
　　是的，很容易。一篇作文，足够让你与别人拉开十多分的距离。即使你理科再烂，在班里也能保持前十。但是，不是每篇作文都能凑到老师的胃口。比如，这一篇。
　　你捏紧了试卷，面不改色地说好。然后继续听着语文老师说，作文不能写的太隐讳。你的思想太深入，第一眼看不清楚，抓不住中心，老师不会仔细来看，所以分数就会很低。但是仔细看来，就会发现你的构思其实很精妙，完全有拿满分的实力。
　　哦，所以，这就是“虚有其表，华而不实，风花雪月，不切实际”的作文，思想太过深邃，让人一眼看不清主题。低分作文就是因为有拿满分的实力，改卷老师却没有给你打满分的精力。
　　你讽刺地笑笑。把试卷塞进书包里。之后的几场考试，你依旧写自己的，分数依旧是低的。所以，你离开了保持了一年的语文第一的宝座。
　　但是，你不在意。只对着拿高分的作文笑。笑得很灿烂。
此时可怜杨柳花，萦盈艳曳满人家。
　　杨花在你面前美妙地摇曳。你向窗外伸出双手，过了半晌，杨花才姗姗出现在你的手心。
　　萦盈艳曳，杨花满天。萦回摇曳，回转飘拂，如在眼前。没有风的触感，你却能感受到韶风弄花的愉悦。
　　你拉开了静置许久的窗帘，让杨花吹进来。营造出梦中绚丽、唯美的景象。一切恍如隔世。
　　笃笃笃的敲门声。你冷眼旁观着房间以外的争执不休。什么都是那么得荒唐可笑。在语句中不断出现的重点词：义中。分数。女儿。未来。前途。以及，肮脏的钱。
　　不想再听下去，锁了门假装全心全意地写着数学题。
　　被扭曲了的抛物线，永远都是动点结合的相似几何。如果出数学题的老师去当编剧，那么他们一定是最高明的——可以永远用一种素材，写出千万种的剧情，让你感觉似曾相识，却找不出共通点来。
　　惟一觉得眼熟的，可能只有女主角的凄凄惨惨戚戚。
　　现在，你就是那位凄凄惨惨戚戚的女主角。千篇一律的三个字：做不来。
　　别人说，只要你数学提高一点点，什么学校都可以挑着上。你微笑着点头说对，苦涩在胸腔中漫延开来。
　　数学提高一点点？永远的痴人说梦。你是被数学遗弃的孩子，从小就是。官方的语言是：因为语文太好，所以一定要有门课来让你体会到失败的滋味。这就是所谓的——上帝是公平的。
　　你再也找不出什么形容词，来形容你当时的处境。
　　
人家女儿出罗幕，静扫玉庭待花落。
　　在漫舞的杨花中，你静待花落。
　　你无疑是夺目的。不是因为你的外表美丽，不是因为你的广结善缘，而是因为，在你身上永远可以找出爆点和层出不穷的花边新闻。
　　一个你，同时可以和数个男生传出暧昧，怎能不夺人眼球。
　　甚至，班主任都在课堂上对你说：班上和隔壁班最优秀的男生都被你征服了，真厉害。
　　你坐在原位，面不改色地接受着全班目光的洗礼。下课，还是会与传说中的“绯闻男友”有说有笑。
　　什么力气活，手指一点，自然会有人帮你去做。七八个男生一起冲出去抬书的场景，很壮观。
　　在操场上，你一个人搬两张课桌。明明知道是她们在故意整你，还可以巧笑嫣然地说，没事，我可以。再从身边走过的人里随手拉过一个，微笑着说，同学，帮我搬一下桌子吧。我就在你隔壁班。
　　好，问题解决了。她们目光复杂的看着你，好像你是开在她们心中的罂粟。妖冶地绽放。
　　那一刻，你不知道应该感到幸运还是悲哀。
　　班上的，隔壁班的，最优秀的男生？他们，只是一个梦魇般的存在。
　　所谓的“一呼百应”，其实也只是隔壁班有一个表哥的结果。但是她们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
　　随之而来的，是对你“轻浮”、“做作”的评价，有人对你说：如果没有你，我会变得更幸福。
　　全世纪最冷的冷笑话。
　　所以，你只能保持沉默。用：嗯，对，是，没这样的单音节来拒绝那些无聊到令你头疼的问题。
　　什么时候杨花才能停止漂泊，什么时候，你才能脱离这莫名其妙地被人中伤的怪圈。
宝环纤手捧更飞，翠羽轻裾承不著。 　
　
　　你的左手带着两串红色的相思豆。三年前在泰山买的。那位对你极好的姐姐送给你一串，说：以后要一起呀。然后，她早你一年，进了无数学子梦寐以求的义中。
　　你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刚刚捧接住杨花的杨花一止又飞。你用粉色的纱巾，兜承杨花，杨花却回旋不止。
　　该走的总会离开。就好像那位姐姐。
　　眼前的杨花，轻盈飘缈。你在心里对着杨花说：那么你会不会飞到那位姐姐身边，告诉她：我很想你。
　　身边最终还有几个人能够推心置腹？
　　受到一次背叛一次足够。没有更多的心力来承受更大的悲哀。所以，你只能久久沉湎在过去里，不断地回忆着去年夏天，前年冬天，大前年秋天，还有你刚出世时的春天。
　　那些物是人非的季节，那些物是人非的地点，随着生命剧情的推进，只能叹一句：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你索性把窗帘拉上了，房间又黯淡了下去。无言的抽噎，是什么氤氲着本该明媚的年华。
历历瑶琴舞态陈，霏红拂黛怜玉人。 　
　　你手捧不得，衣承不著，杨花却来挑逗戏弄你。仅仅拉了窗帘，窗户开着。它们竟然还是挤了进来，在你的眼前飞散。
　　仿佛，杨花正在瑶琴前闻乐起舞，舞态分明，姿势纷呈。
　　如果你是扇面上的唐宋佳人，那么这一情景绝对叫人神魂颠倒。杨花飞过红妆，
掠过黛眉，杨花多情似故人。
　　你心病复发，又开始心心念念地想着那些离开你的人。每想到一个，心就会被抓一下。亲眼目睹了他们的变化，还是固执地保存着他们原来的样子。
　　那是你喜欢的，即使他们已经不见了。
　　她不见了。那个整天黏着你说要写出最好看的小说的女生，那个在听到你说你写的小说全部用火烧掉之后痛哭的女生，那个对着你声情并茂地朗读那些被你丢弃的小说的女生……她不见了。昨天她告诉你说，她放弃了。她要去学画画，因为高考有加分。
　　他不见了。那个睥睨宇宙，睥睨世界，睥睨社会，睥睨分数的男生，那个会在你胃痛的时候偷偷塞药给你的男生，那个总是流里流气，叫他妹妹小妞的男生，那个信誓旦旦地说着就算考不上高中，也能比博士生混得好的男生，在回到你面前时说的第一句话竟是：我分数很低啊，怎么办？他不见了。
　　……
　　不见的人那么多。只有你还固执地坚持着自己。
　　父母哭诉着你多么得不善解人意，如果不是你的分数不够，他们怎么会这样处处抬不起头来，他们怎用这样处处低声下气。
　　你再也笑不出来了。即使是嘲讽的微笑，你也扯不出来。因为在你面前的，是生你养你的父母。一直对你报以希望的父母。
　　你低声地说道：妈，二中就二中吧。义中都是天才，你女儿承受不起。
　　大不了，再到二中当个风云人物。
东园桃李芳已歇，独有杨花娇暮春。
　　你听同学说，桃花坞里的桃花已经谢了。你很失落，本想着去看看十里桃花，缤纷芳菲的景象。
　　错过了花期，只待明年。幸好还看得见杨花纷飞，风神摇曳。
　　不过如今见这番情景，只怕杨花也快要落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