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孩子”这个词是在学校的元旦晚会。一系列让人捧腹的插科打诨后“居然”出现了一个教师的诗歌朗诵。
她们说:“孩子,那时你挥舞着双手将青春托起……”
最右侧,最前排的那个女老师有微卷的头发,眼神深情。面庞风流怯弱让我一瞬间想到圣母玛利亚。
当天下午从礼堂走出来的时候,我不太能想起对学校主任的模仿秀,不太能想起罗密欧朱丽叶上相亲节目与战斗烧饼。我一直在想着,孩子,孩子。
食指在相信未来里写:“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边的排浪,我要用手掌那托住太阳的大海,摇曳着曙光那只温暖漂亮的笔杆,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
语文课上,我们在孩子下面画了双横线,在旁写上:纯洁、希望。
相反,《一九八四》里,乔治奥威尔说:“小孩子都是些混账。”
这句话自然有其时代背景。当党性教育取代了人性启蒙,物质压榨着情感——尤其在少年儿童身上——会把一种温和的、甜蜜的眷恋转化成狂热的、自以为是的占有欲与激情。
《一九八四》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较之今日,不完全算是预言,也不完全算是历史。
问题是,你怎样定义“孩子”?
你是按年龄,还是按心智?是看他的智力程度,还是看他的为人处世?你又怎么界定这个程度,像在雪白墙壁上画的一条黑线,这以上是如何这以下是如何?
孩子。孩子。我总是这样想。于人眼中,我也是孩子。
有时我想到这个词的时候,会想到蹒跚走来的婴儿,眼中全是天真与好奇。他伸出粉嫩的双手与空气追逐,笑意溶解在小小身体的每一次扭动里。
这个时候,我想到泰戈尔的《新月集》,想到食指,也想到《布鲁克林有棵树》里的弗兰西——她说:“等我长大了,家里一定要一直都有这么一个婴儿。”
有的时候我也想到再大一点的孩子。残酷是孩子的专利,可以原谅的权利。没有痛觉,恣意妄为。但可以理解可以原谅。所想起的例子,却远比前者生动鲜明。
或许他再大一点,觉得世界充满了希望(或是绝望),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或是垂头丧气心灰意冷)。他还没有开始经历风浪,只是凭借着年轻灵动的双眼留下对世界有了初步的认识。悲观或是乐观,他的心都一样柔软。
米兰昆德拉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写:
“kitsch让人接连产生两滴感动的眼泪。第一颗眼泪说:瞧这草坪上奔跑的孩子们,真美啊!
“第二颗眼泪说,看到孩子们在草坪上奔跑,跟全人类一起被感动,真美啊!
“使kitsch成为kitsch的是那第二颗眼泪。”
于是我总是时刻警惕,时刻准备对自己叫停。我们已经见过太多,尊重一个人、尊重一种精神、尊重一种价值,最后全都变为夸张后的自我满足与被操纵的政治意向。每一次我试图将希望寄予如是词语时,总是小心翼翼。它会不会被我为了强调突出而夸大?我是否为了满足自己的预期而失去了客观的立场?精神是否单纯是精神,背后是否有利益博弈?
我在被感动得痛哭流涕的时候,总是怀疑,这是一种自产自销的意象,我们需要的不是其本身,而是从其中提取又重新制造的符合我们需要的另一个臆造的事物。但是,在郁塞于中却猛然被婴儿一声清亮的啼哭惊醒时,我又觉得,这未尝不可。甚至,别无选择。
最后想说的只有这样两句:
新生一代总是可期待的。毕竟,历史在试错中前进。
高中1年级 - 议论文字数:1261 投稿日期:2011-2-1 22:51:00
推荐3星:[舞雪]2011-2-1 22:5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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