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老师走的那天,天空微微的湛蓝中隐隐透露出一片紫红色的暮霭。晦涩的空气中氤氲着水汽,迷失了方向,迷失了自己。薄雾笼罩下的长街短巷,萧然的楼宇墓石般的岑寂
那夜,真的冗长至极。
叶子老师她走了。我从未想过她会走的这么快,我连一点准备也没有。我看见她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直到死,她依旧这么美丽,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像是在微笑。睫毛不再颤动,亦是早已经停止。她依旧苍白而美丽,像一只蝴蝶的遗体。
站在逼仄的旺角街头,我依旧是那个少年,冷漠且猖狂不羁,穿梭在城市之中。风灌进我的衬衫,把它撑得往后飘。脊背上是丝丝的凉,透彻心扉。
没有叶子老师,我又变回了从前,那个画板已经在墙角坐落了多时。它脏了,蜘蛛在它身上慢腾腾的织网,原木色的架子被白蚁侵蚀着,残破不堪。自从叶子老师不在了,我再也没有用过它,再也没有画过画。我开始变得如此的颓废。
3月。阴霾的雨天。我总是蜷缩在角落里翻看杂志,抑是在晦涩的灯光下安静的度过一整天。好像一首缺失音符的歌,再也不会有跌宕起伏的节奏。它可以填补时光,却不能把叶子老师重新带回来。
那一天,我遇到一个女孩。她在人群中是那样的突兀,瘦而挺拔,如同一株亭亭的矢车菊,高高束起的长发无风自舞。
你叫黎,对吗,我认识你,我叫音。她走过来。
我没有说话。
叶子老师告诉过我。她说。
叶子老师?你认识叶子老师。我的语气开始变得激动。
我也是她的学生,他总是告诉我,他有一个很好的学生,他叫黎。
我的眼睛一片潮红,逆着光,我轻轻抚了抚眼眶的泪,不让别人发现。
那一次的谈话,我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了,当我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光影开始变得模糊,我听见妈妈叫我吃饭。我才突然缓过神,已是傍晚。
再一次遇见这个女孩,是在学校。我开始变得喜欢打架,喜欢骂人。性格暴躁的连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只是按照自己想的,做了出来。学校门口,我被人打了,我看见鲜血从我的鼻子里涌了出来,然后空腔里弥漫着一种腥味,好像铁锈一样,让人作呕。我用手擦去多余的血,进紧握住拳头,正要往对方脸上打。一个女孩挡在了我面前。是上次的音。
让开。我粗暴的喊着。
她不说话,只是在那里默默的站着 ,不动。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她慢慢的张开嘴。
我不知道,我也不必去知道。我想试图推开他。
你知道你这样,叶子老师看到了会有多伤心啊,她会有多失望呀。你懂不懂。她的两只手放在我的肩上,使劲地摇,可是我觉得一点也不晕眩。脑子似乎越来越清醒。
我缓缓的抬起头,我不知道我该怎样面对她,面对叶子老师。叶子老师都走了,你让我怎么办呀。你说呀。我对她吼着。
我看见她哭了,泪水从眼角慢慢溢出,那晶莹的液体流到嘴边,然后停止了。天空起伏的鸟群一闪而过。,根本来不及让我观望。我走了,留下音一个人还在原地哭泣。
灯光拉长了我的影子,在雨水的冲洗下,影子的轮廓,渐渐模糊不清,氤氲在水泥地上。独自彳亍在人行道上,黏稠的汗渍滑过发间。仰望天空大片大片湛蓝的苍穹,心里说不出的悲伤。
几天后,我突然收到一条陌生的短信。有人找我。我看到学校门口的绿荫旁站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她说,她是音的朋友。
黎,我知道你失去了叶子老师很伤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音比你更难受啊。女孩说。
跟难受,她是她的谁,只不过是一个学生。我轻蔑的说
学生?她是她的妹妹。音失去了她的姐姐,难道她不难受吗。她不会比你好多少的。你真的很自私,你知道吗?你伤了音的心。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音是叶子老师的妹妹,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
当我再次看到音的时候,是在叶子老师的墓前。她被葬在长满翠绿的松柏林中,安静得如以往。我看见了音。她的长发在风中微微扬起。
对不起。我在上前说。
没关系,只要你以后不再做这样的傻事。她说。
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叶子老师还这么年轻,她就走了。走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喊着。
我也不想,可是姐姐她毕竟走了。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很难过。可是我们必须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活,让叶子老师安心。不是么。我看见她的眼泪有一次流了下来。
她继续说,叶子老师喜欢樱花,她说过,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她希望她每天都可以看见漫天的樱花。
我站在她面前,泪如雨下,我不记得我多久没哭了,我也不记得我流了多少泪。我把身子靠着墙慢慢的滑下来,最后坐在地上,双手并不遮住脸,只是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后来,我们就在叶子老师的坟前种满了樱花。常常可以看见零星的樱花飘落于肩,于发。我开始变得开朗了。
在一个雨天,我却意外接到一个心悸的消息。音死了。死于一场车祸。
我会生无力的摊到在床上。泪水漫漫渗透我的皮肤。
【尾声。】
某年春天,我独自一人来到小山上,看见樱花放肆的开着,盛开过度的色泽。我才发现,原来樱花是一种残忍的植物,不断吸收着尸体的养分,来保持着自己的光鲜。烟花在头顶绽放,光际分裂四散,徒留下的色泽迅速明亮的拓印在天际,穿透了黑暗的罅隙。
他们都走了,徒留下了一座空荡荡的伤城。
一个人漫长的,寂寞的送葬。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