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末,夏日里余温未尽,紫外线依旧可以攀附夕阳余晖渗进皮肤。苏简白骑着那辆尚未摘除一中牌号的单车穿行在大街小巷。一副白框偏光太阳镜让投影在她视网膜上的景致略显陈旧。
有时,望着强烈的光线,她在想,自己到底是夏日的弃儿还是宠儿。当夏日艳阳被姑娘们厚厚的防晒霜阻隔,被色泽艳丽的遮阳伞阻隔,被出门就能搭乘的四轮交通工具阻隔时,苏简白仍然可以将亮丽白皙的自己暴露在阳光里。仿佛紫外线根本不可能从她体表召唤出另一半黑色素一样。
苏简白从骨子里深爱着夏天,不是因为它的喧嚣燥热,不是因为它的烦闷不安,亦不是因为它的枝繁叶茂。恰是由于夏日时光令她无从抗拒。夏日的时光可以很漫长,很遥远。
地理上说,北半球夏半年有186天,而冬半年只有179天。地球公转快慢致使阳光停留在夏半年的时日最长。
如果有一刻,时光能够永远停下来,不走了,该多好!可那些只是痴人说梦,试图挽留的时光终将成为过去。所以苏简白只能活在缓缓流逝的夏日里,追回遗落在不经意间的时光。
路过街角那家CD店,苏简白停下车,摘掉太阳镜,瞄一眼门口写着最新热门金曲榜的招牌,推门径直走了进去。
台前的店员很熟悉地跟她打招呼,然后忙着做结算。店内冷气开得很足,与外界温差极大,所以纳凉听歌的顾客还是蛮多的,他们大都拥在所谓最新热门歌曲的CD架前。只有为数不多的歌迷可以不受时间拘泥,听自己偶像的老歌。
苏简白本不是个恋旧之人,只是她突然很想听一首歌。一个以前对自己很重要的人爱听的歌,现如今成了她所爱听的歌。
独自踱步到五月天的CD旁,拿起一盒将它放入唱片机。耳麦中缓缓流出Ashin纯净具有穿透力的声音。“那阳光/碎裂在熟悉场景/好安静/一个人/能背多少的往事/真不轻……好后悔/好伤心/谁把我/放回去/我愿意/付出所有来换一个时光机”
《时光机》悠长的旋律勾起了她搁置已久的记忆,那熟悉的场景,熟悉的面孔,熟悉的感觉,一一涌上心头。苏简白放下耳麦,拿起手机,再次拨通一串熟悉的号码,传出的仍然是那熟悉的电子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out of service.”
原来早已回不去了,自己还在奢望着什么?在时光交接的路口相遇,却又在下一个路口再度失散。如今刚刚习惯各安天命的他是否会像她一样想念着自己?苏简白没了主意。她只是想到了10年后的同学聚会,时光会让他们再度重逢。10年呀,物是人非。有谁还会恪守当年那份执着?怕是对现今言听计从,听信了它只属于那时的执拗。
苏简白最后只拿走了店员推荐的最新公信榜位列榜首的歌曲CD。她明白,有些东西拿不走了,即使拿走也毫无意义。
拽着自己回了家,她打开电脑,喝着从外面买回来的苏打红茶,开始浏览空间的内容。如今刚刚毕业,伤离别的人太多,什么很想、什么难过、加之不舍层出不穷。苏简白挑着与自己关系铁的好友,给她们安慰。
直至一条条消息都从她眼前跳过,一条来自他的消息凸显在眼前。苏简白握着鼠标的手停了下来,心中的酸楚再度袭来,她的目光停滞了。
“如果可以给我一部时光机,我想告诉过去的自己,千万不要相信人定胜天这种鬼话。告诉自己何必为了别人的事劳心伤神,出力不讨好的事不要做。不在乎自己的人又何必纠缠下去。我才是自己的神,人只能依靠自己。”
此刻的苏简白仿佛应邀前去参加一场舞会,当她盛装款款出现在灯火通明的会场,迎来的却是空无一人的舞池。原来设想的光鲜照人、曼妙舞姿都在这午夜钟声的敲响下碎去,提着裙裾的她狼狈不堪。她关掉了所有的灯,将那皎洁的月光放进来,开始翩翩起舞,自我陶醉。错过了灯光,她还有月光独享。
“不如算了……”在自己的说说打上这四个字,苏简白大有如释重负之感。回忆留给回忆,时不时坐着时光机,提醒自己有过的曾经。也许从今天开始,自己也要去体会体会别人口中的“自己”。
在群里和朋友聊了几句,听着他们说Sue总是能很high,留下一个龇牙的表情,苏简白下线关了电脑。没事可干的时候就不要上网,它只会让你更加无所事事。
夏天的夜总是来得很迟,苏简白开始清空手机内以前不舍删去的短信,没有所谓的心痛如刀割,反而泰然处之的告别过去。
伴她走过高中岁月的手机不打算换掉了,上面有他留下的指纹;砸坏的屏幕也不打算换掉了,那将是他的罪证;名为fly away 的文件夹不打算删掉了,记得有人曾经以威胁的口气强加于她,“这里头是我的文件,这个文件夹你永远都不许删!”
苏简白笑了,也许自己永远都删不掉的是他残存心头的那一席空地。如今他满意了?
可是,她再也找不到那首《时光机》了,不知何时已在不经意间将这顽疾拔除。也罢,如此这般,免去了几分鲜为人知的伤痛。
想到了自己曾在拒绝了众多追求者后,对着若无其事的他说,我喜欢你。结果他用眼神告诉了苏简白,“我喜欢我自己。”
苏简白嘲笑自己的可笑,就快要高考了还痛哭流涕,这样一个状态,怎么应付得来。
离别的那天晚上,班上放着制作好的幻灯片——《我们的纪念》。苏简白哭得昏天暗地,惹得旁边的姐们儿差点儿用纸巾缠死自己。还被平日里最童真的饱嗝妹一拍肩膀,“别想不开,记住,真正值得你为他哭的人,永远不会让你哭!好好考!”
苏简白转过头去,迎着她的是众多关切的目光。眼泪再度夺眶而出,到最后,挺着自己的这伙姐们儿她一个也舍不得!
高中三年,狼狈收场。用尽最后一点高三女生独有的沧桑,苏简白将个性签名换作“青春兵荒马乱,我们草草离散,从此各自相安。”
从今天起,要快乐起来,冷暖自知。写完这段,苏简白拥着海绵宝宝甜甜的睡去。梦中,是那次元旦晚会上,他拽着自己,狠狠地将一手奶油抹在她化着妆的脸上,然后笑得花枝招展……
流去的永远是时光,留下的只能是回忆,在这夏日时光机里旋转不停,诉说那段过往曾经。
——by 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