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2年级 - 小说 阅读指导

　　　　　　　　　　　　　　　　 生灵
　　
　　
　　简介：一篇简略粗糙的讽刺小说。一场荒诞的灾难，村落从五谷丰收跌落至灾荒的荒谬背景，描述核心人物（家庭）大愣二愣以及何爸何妈存在的这个小村落的社会发生的一系列短片段，由村人互相交流沟通之间的谎言与现实的荒诞并存产生的灾荒时年，人物之间迫于生存而编织谎言，以及人性逐渐被拧沥成枯枝，人与人之间谎言与利益及内心深处的邪念的相互暴露，这是时局问题，人物的所谓幸存同文章里略微提及的老鼠生命相互映衬产生剧烈讽刺效应，小说之间穿插的人物生存命运连及最终结局既出乎意料之外同时在情理之中，而结局是巧妙的与文章开头相映衬，生灵与神灵的贵祭又是在冥冥之中撼动着什么，兄弟之间原非亲生，故在文中出现大愣对二愣的贪婪与父母对大愣命运的私心与深刻歧视，这个家庭与村里人的食肉残酷行为，都是致使文章结局的因素，文章表达的核心主题是唯一的，又是多方面的，每一个角度都足以折射出它的光芒，生灵的轻重在小说里有淋漓的发挥。

　　终于，天下起了盲雨。幸存下来的石头村的人们，面临绝望之后的希望，竟生麻木，一嘘而散。至少这场饥荒结束了。
　　
　　饥荒的起源是石头村迎来了百年难得一遇的旱灾。早在前一年，村口的顽老头子在石屯的河里自尽了。那时候全村正是大丰收，风调雨顺，全村人当然除了顽老头子之外，都把剩余的粮食全部涝死在了田里。叶嫂是这样说的：“浪费就浪费吧，反正我们村今年是吃不完的了。谁也想不通那浑顽的东西想到死。”
　　顽老头子只有一个儿子，早年烧坏了脑子，成了个傻头。一开始还有村里的姑婆嫂跑来给傻头送东送西，嘘寒问暖。但至于时间久了，也就淡漠了此事。后来傻头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村里人大办特办了宴席，锣鼓喧天，抽了石屯河的水拜水神，庆祝丰收年。也有人说，石屯河死了顽老头子，不干不净，是对水神的大不敬，于是村里人就跑到邻村的沙村，抽了水过来，这才办得风风光光，皆大欢喜。
　　后来的事也就谁都猜不准了。
　　
　　二愣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天了，饥饿感让他觉得日子吃掉了他胃里的东西，现在他什么也记不住了。于是唯一的念头就是啃着手指头，靠着仅有的咸度和吮吸幻想来度日。他看到大愣在啃床脚。木屑纷纷散落下来，咯吱咯吱声充斥着他的耳朵，二愣顿时觉得一阵眩晕感。
　　“哥，好吃吗。”
　　“好吃。”大愣的牙龈磨出了血，嘴里塞满木屑，只顾啃着床脚，说话含糊不清。
　　于是二愣也试了试，那些木屑像是锋利的刀子刺穿进了二愣的嘴唇，疼得他哇哇直叫，看来他只适合吮吸手指。
　　这时候二愣听见厨房传来窸窣的响声。于是他静静的听着，入神得屏蔽掉了咯吱咯吱的咬床脚声。
　　“怎么样？”
　　“死了好多人。大都上山挖蕨根去了……”
　　蕨根？二愣一听到吃的，眼睛里便有了火，可以燎原。他的味蕾，神经系统，胃，下子活跃起来，甚至开始想象那东西入胃时的感受，一定是暖和的，像水流般。
　　“才这么点？！”
　　“你给我小声点。”
　　
　　哥哥哥哥。二愣兴奋地扯着大愣的袖子，他身上的木屑刺到了二愣，但这些疼痛都被食欲所化解了。
　　爸妈带吃的了。
　　大愣像是听到了什么，恍如晴天霹雳过脑。窜起来蹦到厨房，二愣也欢天喜地地跟在后面。
　　“爸妈，你们带吃的了！”二愣最先喊。
　　何立建和徐凤像是见了牛头鬼神，全身僵直愣在原地。直愣愣地盯着大愣二愣。
　　徐久，徐凤才极其难堪地开口：“对啊，娘现在就做给大家吃。”
　　于是徐凤把蕨根洗干净，那是水缸里最后一瓢水，还带着浑浊的悬浮物。不管是邻村还是本村，河水全部断流了，庄稼几乎是在几天之间全部旱死。她开始捣蕨根，上蒸笼，徐凤用洗过蕨根的水蒸。
　　二愣每个步骤都看得津津有味，捣蕨根时的节奏感将他的胃一并带动了起来，咕噜咕噜。
　　现在蕨根被做成一团耙，被放在偌大的盘子中央，盘子被端到偌大的桌子中央。被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
　　徐凤示意了一下何立建，何立建面色灰白，把耙捏在手中。四个人同时噎了一口口水，空气凝重。最终耙被平分为四份，各自才如释重负地捧着手中的食物吃起来。
　　二愣回了房，却一直盯着手中的耙不肯吃，他的胃里急需要它，可是就是因为太需要了，太珍贵了。二愣的大脑做了一个矛盾的决定，无限期地延迟享用它。
　　这时候大愣吧嗒着嘴巴也回来了，嘴里念着：“根本就吃不饱嘛。”紧接着，他看到二愣。
　　“弟，把你的分我一点点吧。”
　　二愣惶恐地把食物捏在手心，以至于变了形。
　　“不行，这是我的。”
　　“乖，我们分了一起吃，你把它给我。我在家里灶下面发现了两个红薯，等会儿我们去拿好不好。”二愣实在饿坏了，头昏眼花。他也很想吃掉蕨耙。
　　于是他把食物给了大愣。
　　大愣面色庄重的接过耙，然后当着二愣的面吃掉了它。
　　“不。你说过只吃一点的。求求你，求求你，给我留一点。”二愣想伸手拦，可是够不到大愣的肩。
　　最终大愣心满意足地揉了揉肚子。回过头来说：“下次吧，下次我肯定和你分。”
　　“那红薯呢？”
　　“骗你的。连老鼠都在米库死光了，哪里还有红薯。”
　　二愣坐在地上开始哭起来。忘记了饥饿感。
　　
　　
　　这是第几天了？只知道天色是黄昏，何立建灰头土脸的背着锄子回来了。
　　“全部被那些******挖走了！”
　　“这可怎么办，我们可真的要饿死了。”
　　“听说一批人曾经上山。一开始死的是一批老骨头，没什么肉，现在……”
　　“你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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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二愣起得特别早，因为他一大早就闻到了肉香。于是一家人围着桌子，开始狼吞虎咽。
　　“二愣，慢点吃，锅里还有。”
　　这是二愣最满足的一天，他的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你们听说了嘛？叶嫂在山上死了，听说她吃掉了自己的大腿肉。喏，腿上被剜了一大块呢。”村民开始四处议论，饥饿感升到了石头村的顶端，人人自危。
　　
　　对于何家来说，好景不长。
　　“可恶，那些死人都被背去埋掉了。我们又没的吃了。”
　　“现在该怎么办啊。”
　　“家里的大愣是抱来养的。”
　　“老天爷！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就今晚，干脆利落。要不然我们一家人就得饿死！”
　　
　　
　　二愣今天找不到大愣了。听父母说，是上山挖蕨根，掉到山沟里死了。不过值得庆祝的是，爸爸去村里大部队讨来了一头猪，宰了炖了一锅肉。或许是饥饿感的冲撞，这肉的质感竟有着一种亲人般的感觉，亲切。二愣吃着吃着，流下泪来。
　　
　　
　　可是好景依旧不长，何家的人似乎永远逃不过饥饿的命运。
　　“该死的，饥荒还没过，村里好几户都已经死光了。”
　　“你该不会对亲生的下手吧，姓何的你没良心。”
　　“我没良心？大愣还是你给炖的呢！放心吧，我打算趁着夜黑，山上人又多，找一个下手。”
　　“什么时候动手？”
　　“就今晚。”
　　
　　
　　过了好几天，俩人都没回来。而二愣在床上已经近乎晕厥了。他只隐隐约约地听见隔壁的婆婆哭着腔：“二愣啊，你爹娘去山里碰见了狼，被掏了心哇。”
　　
　　第二天，二愣惊厥了一阵，又似回光返照，起了身，神迹般地从灶台下面掏出两块红薯，吧嗒吧嗒地啃着吃了，随后倒在床上昏迷不醒。
　　
　　“听说了吗，何家就一人活下来，也算造化了。”
　　“诶，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方圆几百里没有一滴水，一粒米。”
　　
　　再后来，国家发现了旱情，拨了灾款给石头村，村民又在米库发现了一大批老鼠，全村顿了大锅饭，每家每户一碗肉。只是有些人家，已经是空无一人了。
　　村民抽了刚刚满起来的河水，用老鼠肉办了几十桌宴席，庆祝石头村的生灵得以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