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在城市,是不浓的,总是会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白色漂浮在城市的上空,仿佛它真的是不夜城,星星是很难见到几颗的,仿佛它们也都想躲过城市的灯红酒绿。
乡村里的夜,则大相径庭,乡村里的夜,是真正的夜,过了八点,就是真正的夜深人静,天是一片纯净的黑色,夹杂着几十颗,甚至是几百颗的星星,隔壁的人家许多都已熄了灯,躺下了,只有几点不熄的灯火,下面都是还在写着那几个歪歪扭扭却无比认真的字的孩子们。
城市里,即使在凌晨,灯也不可能全部熄掉,星星点点的总是有的,何况大街上,往来赶路的车辆根本就是一条无法停息的河流,奔赴那样两个永远不变的地方,家乡和他乡。灯光下,也许还会有些日夜劳作的农民工,日复一日铲着那永远铲不尽的水泥,用自己粗糙的双手建设着这毫无关系的异乡,而他们,也永远永远是被灯红酒绿,疯狂了的人们遗忘的阶层,永远永远付出着最多的汗水,可是当人们安然入座他们舒适的、奢华的家园时,他们还没有望多几眼他们的成果,而匆匆的又转到另外一个需要他们的地方。永远永远地,他们就这样,在微薄的薪水被欺诈再克扣之后,发到手上,微开心一会儿,抽着根廉价的烟卷儿,对着远方,想着另一盏灯下的儿女,浑浊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滴在他们肮脏的工服上,并深深盼着,有一天,咱们也出人头地,住住这样一座大屋,这个梦想,深深压抑在心里,压在对娃儿的期盼里。那沉甸甸的汗水寄回家乡以后,娃儿的学费有着落了,可以继续这通往城市的道路了。
可是有时远方传来的是孩子调皮的信息,于是他们便大嚷着“这皮小子哦,真他没辄哟,老子干着生干着死的,你干啥么的呀!”接着又自嘲的笑笑,还是老子没用,还是老子没用,不能在家乡陪着你。于是眼眶里又盈满了泪水,狠狠的盯着家乡,念着,这么大的人,还哭!
可是已经睡了的孩子不知道,那些徘徊在纸醉金迷的人也不知道,谁知道呢,除了他们自己,除了大地,还有谁知道呢,天呀,已经被迷乱喽。
偶尔,孩子已经被接上来了,接到那窄窄的宿舍里住。孩子是安定不住的,总是要跑跑,不过只要有台小得可怜的老式电视机,也就足以他们消遣一天了。晚上等到大人回来的时候,这个也逗逗,那个也逗逗,孩子也就吓得躲到爸妈身后去了,于是大家笑起来,笑起来。这时,宿舍里才热闹,热闹到热烘烘地,带着股酸酸的味道。
白天呢,爸爸妈妈总是忙的,忙到没法子照顾着他,只好让他再抱着电视,或者上班前催催他写作业,或者托个不轮班的老乡看着,通常孩子的作业已经写完,电视又看厌了,于是大家便想着凑个伴玩,城市里的孩子都不太爱玩的游戏,他们能玩的津津有味,城市里孩子玩的电脑,是他们的梦想,也许是不可企及的,可是玩的时候,什么都忘了,只记得玩,哦,不,爸爸妈妈回来的时间,他们是记得的,于是便告别了伙伴,一蹦一蹦地跳到妈妈怀里撒撒娇,也许有时爸爸还会从怀里悄悄掏出个被挤得扁扁地,中午不舍得吃的包子来安抚一下一整天都不能陪伴的孩子;当然,有时,孩子也不总是乖巧的,毕竟爸爸妈妈总不在身边,要拿个办法引他们注意一下自己,于是爸爸妈妈也就叹着气,有时嗔骂几句罢了;可总不骂得极厉害,即使骂得厉害,等一会大家也就气消了,又亲亲热热搂在一起的睡了。
天亮了,孩子又得看着极其睡眠不足的父母不舍地,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去上班了。哦,偶尔地,父母不轮班,当然很难撞在一起地,于是大家一起躲在宿舍里,聊聊。春节的时候,父母很少回去,因为车费贵,于是叮嘱孩子,春节不要伤心,暑假来一次得了呗,孩子很懂事地点点头,又叮嘱孩子,长大了,该起栋好楼给父母住住了。孩子还是点点头。父母也就不说什么了,嗯,看看电视吧。孩子就去开。父母眼里又是泪,怎么了呢,怎么了呢,怎么有泪呢。
怎么了呢,想家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