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对日本文学的印象与认识,仅限于情节有些怪异的村上春树小说。虽然对日本的一些其他优秀作家,如大江健三郎、夏目漱石、川端康成也早有耳闻,只是一直都没有去接近。我想我一直不大习惯日本文化那种略带诡异的色彩。不久前弟弟偶然提起《雪国》这样一篇小说,加之自己在图书馆也看到了这本书,于是便借了回来,看完了才知道,这是获过诺贝尔奖的作品。
小说篇幅很短,但作者却从二战前写到了二战后。川端几乎用了十年的时间,让自己越过了刻意学习西方的“新感觉派”的阶段,回归了日本文学的本质,也比先前的处女作《伊豆的舞女》成熟了许多。《雪国》一文描写了一个舞蹈研究者与两个姑娘间的情感纠葛,全篇的语言非常干净,几乎除了对环境的描写,就是几页几页大段的对白,故事是在对话中推进的。故事的语言和情节不像村上春树的那样难懂,相反还非常优美,是绝对的传统意义上的优美。特别是小说的第一个片段,描写火车在站台上的画面,感觉语言很清新,甚至可以感觉到从雪国吹来的寒风。
不得不说川端在艺术技巧上有很高的造诣,幽情的哀伤,玄妙的余韵,这种日本传统文化中的凄美,在他的小说中展现得淋漓尽致,《雪国》里的雪景、艺妓、三弦琴、歌舞,在川端笔下完美的融合,然后铺成一幅很有日本为的画卷。
看完川端康成,才知道感伤似乎是日本文化中永恒的基调,《雪国》如此,夏目漱石的《虞美人草》如此,村上春树的《且听风吟》和《挪威的森林》也是如此。甚至日本的电影,比如岩井俊二的《情书》和《四月物语》;日本的音乐,如最经典的《樱花》。无不渗透出这样一种凄美和伤感。
而对于《雪国》,最初国内则有许多非议之声,因为小说的选材,国内甚至有“下流情调”这样的责难。但这样种种的一家之言,显然丝毫不能撼动小说本身的经典。一九六八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授予了这位亚洲作家,川端也成为了继泰戈尔之后第二位获此殊荣的东方人。瑞典科学院“表彰他以卓越的感受性,并用他的小说技巧,表现了日本人心灵的精髓。”
而川端康成本人,也拥有着一段与众不同的人生。首先,他自幼父母双亡,接着姐姐也去世了,这段足以给每个人的人生蒙上阴影的童年,也被认为是川端作品过分悲情化的导火索。川端本人也有过这样的话:“我自幼是个孤儿,受人照顾太多,许多人都宽恕过我,我自己也不曾对别人怀有恶意”;“我迷恋陀思妥耶夫斯基而不欣赏托尔斯泰,可能是由于我是孤儿,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哀伤的、漂泊的思绪缠绵不断”。这明显是自我感伤的两句话,而且川端是一个多次失恋的漂泊者,同时有着气势恢宏、虚无缥缈的人生理想,所以也有人说人生的悲痛和寂寞便是他的创作动力。作品的悲观主义在他后期的作品中日趋严重,甚至可以说是颓废文风,这也和川端个人的政治立场有关。川端是一个日本军国主义支持者,日本扩张失败,战败后的日本激起了他内心强烈的爱国情怀,他在《雪国》之后的又一经典作品《古都》,就是这种爱国情绪的真实写照,同时,川端的作品也开始迈入绝对的悲剧化。
最后,虽然他并未在老年有创作枯竭的情况,但是或许是内心的悲伤越来越多,川端康成在一九七二年四月十二日,他已经七十三岁的时候,口含煤气管自杀。
但是,无论川端的自杀是否起源于日本败北长久以来的愁苦,他都成功地向世界展示了自己国家的文化。也正是因为如此,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会主席安达斯·戈斯特林才这样赞扬川端:
“虽然受到欧洲近现代现实主义文学的洗礼,但同时也立足于日本古典文学,对纯粹的日本传统体裁加以维护和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