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1年级 - 小说 阅读指导

　　走失在蔷薇泡沫·鲤
　　文/王甜语
　　《1》
　　我知道他的名字，许信河
　　现在。在最大的那块礁石上，就那么坐着，眼神空洞，手势单调，眉宇间的孤单真让人心疼，那么漂亮的男孩子，海风一次一次温柔而迟疑的打在他头发上，我猜那上面一定有海的味道，我想尝一尝，
　　海滩的小沙丘变成天空的蓝色，这是我所生活的地方，上帝造物时太粗心或者太偏心，把所有蓝的颜料都倒进里面，他们说，这片海，美得像童话，我偷笑，可不就是嘛
　　七年，两千五百多的漫长光阴里，我不曾间断守望他，就躲在那块大石头后面，碧海蓝天下任凭思念腾腾燃烧有时候会来不及收回目光被迫与他对视，真是非常漂亮的模样，眉毛很浓，眼睛很亮，鼻子很挺，嘴唇很薄，他亦那么长久的盯着我看，心下慌乱，听见自己结实的心跳声，要逃开吗，太丢人了吧，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有一团橘色的火，神秘而诡异，好像要把我吸进去，但是他们说，那是我的模样，我喜欢我的样子，原来他已经把我画在了他的眼睛里
　　他的背影单薄而忧伤，我能感觉到他不快乐，像下雨前夕的海，拼命逃离，却无处可逃，好几次，我都想落泪，可是我太笨了总也学不会，真抱歉，我没有同那个黄色头颅，扇形尾翼的姑娘一样，拥有美妙的歌喉，我什么没有，也就帮不了你，但我不会放弃
　　天边烧起那团橘色的火，和我身体同样的颜色，他马上会离开
　　可是我想我已经爱上了这个男生，不，我早就爱上他了
　　他注视我的时候，眼睛里有一口杏色的井，恋其清凉，水中盛有一轮明月，贪其皎洁，那井，是我，明月，是眼泪
　　这样美。
　　而我，只是一尾锦鲤
　　于是我渴望有人帮助我，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可以，我这样爱他，
　　我想到那个面容清瘦的女人，指间有烟草味道，极淡，她是唯一可以与我交流人类
　　《2》
　　见到她时，亚麻卷曲长发，至腰际，三七分尽显妩媚，烟草作用皮肤并不白皙，大红嘴唇，很好看，用来接吻的，一件高领上衣，黑色锻底，颜色繁复的大多刺绣，荷叶还有鱼，立体的美感，下身软牛仔，高跟鞋，眉眼之间矜持与冷漠运用的与生俱来，不讨喜
　　巫气极重，当下内心欢喜，我想，我是正确的
　　她看着我，然后和我说话，她说，她是一个巫婆，能够懂得我的焦虑，并且愿意帮助我，言语就停在这里，我知道还有后话，不言语，她突然就笑了‘小宝贝，你比他们聪明多了’
　　‘他们？’
　　‘对，’她继续说‘条件是。你的身体’
　　‘请告诉我为什么’
　　‘我想我的衣服更美些’我突然就懂了我的价值，包括那些他们，
　　‘已经很美了’我说，她将血红色嘴巴靠近我的身体，吻了我，似乎也感觉到我的颤抖，说，‘别怕，我会心疼’
　　‘小宝贝，那么你知道可规矩’
　　‘知道，我愿意’
　　似乎后面还有一些对话，但是我忘记了，我用我的身体换了人类短暂时日的躯壳，换了一场没有结果的梦境，为我无始无终的爱情，隐痛使我折返前尘，稚气的男孩将我穿在怀里偷偷放生
　　最后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里，我看见许信河那张平静而冷漠的脸，他眼睛里我的模样绘成一脉橘色的雾霭，唇齿之间‘锦，我爱你’而我只是笑，说呀，你也爱他，我看见我的眼泪，真美
　　我没有回答，他的身体居然变成透明色，每一根筋络，骨骼都毕露在阳光下，甚至听见血管里血液哗哗流动的声音，但是他没有心脏，我说我帮他去找，他只是笑，隐约觉得，是他不想让别人看见，故意把心脏藏起来了，我就生气了
　　《3》
　　信河。信河
　　没人应答，推了一下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院里一棵青槐摇曳生姿，雨后，有小快光斑，淡黄色花瓣粘在地上，空气里有细碎的清香，黑猫安静的上窜下跳，屋内清净整洁，采光良好，木头潮湿混合着淡淡的蚊香气味，窗户镂刻花纹精美，一只摇椅轻轻地晃
　　思绪如潮，欣喜，难过，心虑，满足
　　‘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身后传来严厉的指责，非常警惕
　　‘信河…’哽咽至无法言语，与想象无异说的第一句是你的名字，曾执念以少女的方式来到你身边，给你快乐，如今也一样，我认真端详，那年，稚气的男孩将我穿在怀里偷偷放生，我便记住他掌心的温度，发誓日后报答，彼时，儿时的孩童以孤单隐忍之姿闯入我视线，长成骨骼清奇的高傲少年，而今，我的模样在他眼里绘成一脉橘色的雾霭，一如当初碧海蓝天下的日子，我思念着这男子时，天空的颜色
　　他的表情在我的眼泪里凝固成拘谨模样，又融化开来，说‘对不起，我生病了，忘记了许多事，‘请你再说一次你的名字’或者我的眼泪让他觉得，在过往的年生里，我们曾非常的要好
　　‘锦’我无比轻柔的说
　　他笑，’看着你时，内心欢喜，我知道过去我们必是非常亲密的，有时间给我讲讲’
　　风吟过耳畔，且言且听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说
　　‘过去我待你很糟糕么’他看起来非常疑惑，似乎坚信自己的善良
　　‘以后会更好，是吗’轻轻地笑
　　他也笑，好似果实炸开的声响，灼热气息芬芳四溢，
　　看了眼手表，安静的从黑色的书包掏出一大堆瓶子和胶囊‘请给我倒杯水’‘凉的’
　　他吃药的方式很奇怪，一把药片倒进杯里，晃开，再整个吞下，他对上我惊讶的目光，笑‘儿时的习惯’
　　《４》
　　‘他叫什么’我说‘那只猫’
　　‘路德维希·拉斯诺巴斯，你可以叫他，路德维希’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有耐心回答我莫名奇妙的问题，这些日子里，信河开始变的与人温和交谈
　　西墙的爬山虎本应开的茂盛，却因他不管不顾接近了死亡，墙角的青苔长年累月逐日扩大面积，踩上去很容易摔跤，还有老鼠打洞造这里孕育后代，那只黑猫每天好吃懒做，从他眼前走过去都懒得伸下爪子，最可惜的是羊齿植物，还有些暗绿的叶片，不知能否存活
　　‘你看你’我抱怨他
　　他咧开嘴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阳光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的哲学家猫咪，看起来非常亢奋，想要爬到那棵青槐上去，无奈身子太笨重
　　我说，我喜欢这里的天空，总是吹得只剩下一片干净的蓝，阳光毫不吝啬倾泻，像面水蓝的镜，像我的家，
　　天气好的时候，把摇椅搬到院子里来，信河在看书，川端康成的《雪国》，我躺在上面和他聊天，他时不时地理我一句，免得我太投入，
　　‘以后啊，等我们有钱了就买两根棒棒糖，一根你看着我吃，一根我吃给你看’阳光的热情使我不得不眯起眼睛
　　‘你想得美，你吃棒棒我吃糖’
　　日光在眼皮上照出一片腥红，起身，闲庭信步，给植物浇一点水，
　　其实许多时候，信河还是会去那片海坐坐，就像以前一样，等到天空燃起一团橘色的火焰，我就去找他，他总是说好像丢了什么东西，看见我，又忘记了，
　　‘你太累了’我说
　　‘可能是药物作用’回来的路上。他一直牵我的手指，一根一根紧紧的握在手心，我又感知了那温度
　　许信河，我多么感谢，有生之年，遇见过一个你，我想就这样与你肩并肩往夕阳的最深处走去，那么就算现在我离开，我所拥有的，仍是比想象中好上许多倍的
　　第三次路过那个叫做‘双鱼座’的小店时，我走了进去
　　内部装潢以暗色调为主，灯光昏黄，要好一阵才能适应，好在饰品很美，瘦而精明的店主说着听不懂的口音与妻子交谈，不理我们，裹头巾，听说是从阿富汗来的商人，信河告诉我那是一个遥远的国家，我当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不喜欢，转身就要走，我拉住他‘只看一下’
　　《5》
　　坠着五颗大松石的项链，与石榴石搭配的旧银项链，一大串叫做琥珀的腕珠有太阳的颜色，蓝绿孔雀石上纹路天然，一对乳白色的玉镯，不拆卖，不同位置各镶一大块红褐，样式简单的深色粗布包，碎花，黑色，藏蓝缎带底，大朵手工刺绣，荷花，牡丹，芍药刺绣的丝绸布包
　　还有一块圆形的毯，上面源源不断有沙子落下
　　一一抚摸过去，或厚实温和，或冰凉细腻，绘成一股股异域的风，软草挠心，隐约觉得那该是生命的质感
　　但价格昂贵，随便一件就是信河一个月的开支
　　‘喜欢’他问
　　‘只是看看’
　　然后走出店，瘦而精明的店主从始至终未从椅子上起身，或是以这么些年成熟老练的目光，看得出我们买不起这些昂贵单品，买得起亦不愿意
　　小镇灯笼，芍药开得正盛，青石板路，夕阳在身后斜射出一片毛茸茸的光
　　我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极唯美的画面，变得格外清晰，又似乎不太真实，像是被无数发着光的细线描绘了轮廓的边缘，一片温柔的金色，眯着眼微微笑着，我们之间，即使消失了嗅觉，也可以清楚的知道是沁人的清香
　　信河，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幸福，多害怕，我不后悔因为爱你失去再为生灵的机会，倘若下世为人，没有遇见你，那我的生命将毫无色彩可言，我也不介意你不记得我是谁，只要你快乐，有人说一辈子爱一个人是幸福的，下一世，当我变成更为低等的生物时，幸运的是我不会忘掉你，那么可以生生世世爱着你的我，该有多幸福
　　《6》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木门因长年失修，落雨的缘故，风一吹就吱呀的叫，
　　‘信河，修一修吧，这怎么行’
　　‘不管他，想吃什么’
　　路德维希看见我们进来，‘喵呜’叫了一声回屋去了 ，算是招呼
　　隔壁明黄衣衫的女子，骂着脏话，引得老人侧目，她无所谓的骂着，骂生活。骂男人，骂温顺的白猫，年轻的声音以及同样年轻的容貌，她是如此用力的活着
　　我问‘信河，你年轻时是否如此
　　‘你该说更年轻的时候’我轻笑着‘诺’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
　　忽瞥见红木上那盆羊齿植物，暗绿的叶在发亮，那个时候，信河看起来落拓而冷漠。非常吸引人的男子，他说‘只要一点点水’
　　想着，眼泪又落下，他笑，面容苍白削瘦，一如阳光无法照耀的植物‘你总是哭，我虐待你了么’沉默，又说。
　　不想待就走好了，我欲言 ，无比轻柔的，‘信河’我感觉到自己在颤抖‘如果，我离开，你会难过吗’
　　他笑亦不语，表情戏谑，一如当初的冷淡，甚好，就让记忆安静的晾在哪里，待时光冲淡
　　《7》
　　我改穿长袖来遮住手臂上那块明显的淤青，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幸而持续的痛觉让我在日益不安的时光中获得安宁，生活，或者毋宁说是命运，这些大多数人嗤之以鼻的东西，如今给予我这样庞大的福祉与谅解
　　亲吻我的伤口，道歉，我轻笑着，抚摸男生下巴青的胡茬，刺刺的，我说‘你吻我时，就是这样的感觉’
　　然后他吻了我，轻轻的触碰脸颊，我非常难过，转身用力抱着他，呼出鼻息在脖颈之间，男生身上的味道，是阳光炙烈下的草地，或摩卡咖啡的味道，唤我的名字‘锦。’
　　含混不清的问我‘你上爱了我对吗’
　　我发懵，呵呵，傻瓜啊你，我爱上你七年了‘嗯’我说
　　停在他背上的手明显感觉到僵硬，放开我，脸色很难看，继而戏谑似的，‘滚’
　　病痛使他的情绪极不稳定，我不怪他，决绝转身的瞬间，身体一阵眩晕恍若忆起，以自己弱小之力卑微爱恋的年岁，现终是如愿以人之形态来到他身边，我感知了成人时撕裂般的疼痛里短暂的梦境，也就原谅了那时的自己，不是我不说爱，是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有人爱他，非常清醒，我在恢复水中的记忆，时日无多我该离开了
　　《8》
　　次日，日上三竿才起床，信河，独自洗漱，做饭，收拾衣物，扫院子时木门响了’心用力沉了一下
　　‘走吧’她倚在门上，轻轻吐着烟圈，那些时日，我感觉她就跟在我身后，从我成人的那天起就跟着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追上来对我说‘走吧’我不知都我会做何反应，原来当一切都来的时候，你是没有时间思考这些的，我盯着她大红的嘴唇像极度盛开的杜鹃，那件颜色繁复刺绣的，高领上衣色泽暗淡，这场景，在心间重复过千百回
　　将那枚陶扣穿上红鱼线，放在羊齿旁边，似乎能感觉到，我们刚走信河就回来，看着干净的庭院和家具，空无一人的房间，会突然有一点想念我，或许还会落下一点眼泪，祭奠曾有一个温柔的女子爱过他
　　她似是看出我的奢求，冷笑道‘别做梦了’半晌又说‘这意象只能出现在你梦里，不允许……’
　　‘我知道’我抢先说，当她问我是否知道规矩时，我不知道，但不论那是什么，我都愿意接受
　　‘我也是这样以为的’她妩媚的笑着，像极致盛开的黑朵
　　我不知道该说我回来了，还是我要离开了，一张坚韧的网裹住我的身体，仿佛定要使他变成枣核大小才罢手，我快要死了对吧，我轻轻的叫着信河，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我看见我的身体飘在海面上，幻觉吗，血液大幅流过我的尾巴，温暖的向爱人的手臂，融合着对信河的记忆，而她那件衣服则愈加黯淡，甚至散发着一股子朽味，怎么会呢，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恍惚间，看到信河慌张地的脸，奔跑着叫我的名字，脖颈上戴着那枚刻着我名字的陶扣
　　我抬起头，看到那女人一张满脸皱纹的脸，满头白发犹如枯草，我听见她说话沙哑的声音，说给我听的，她说，活了几百年了，我等的那个人或者早就死了，就让你的男人记住你吧，这份礼物没人比你更配拥有，小锦鲤
　　我说‘谢谢’
　　‘是的，谢谢’在涌向天堑的蔷薇色簇浪里 她笑的像个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