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八）

　　9。

　　入夜，见欢反反复复都睡不着觉。母亲陈秀已经为她订好了学校了，正月十九就要去上学了。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她仅仅只知道，她至少是成全了一对彼此相爱的情人。她在庆幸自己没有当她们的第三者，总的来说，见欢还是愿意牺牲自己来成全妹妹的。她想起早上时光道对他说的一番话，那个男孩，真的很让人着迷。但是见欢明白，不是自己的，就算把它抢过来也永远不会是自己的。与其以后难过，不如早一点就去断了吧，至少对彼此都是挺好的选择。

　　光道躺在床上，面朝天。他不知道自己今天的这番话有没有伤害到见欢，还有就是见乐在未来，会接受自己吗？因为有了爱的人，光道才会想要更加努力，争取能让自己拼出一番事业来。将来也能跟见乐好好地过日子。他想了，总那么待在见乐家里总不是个事情，再说自己还有一些牵挂，很多的证件类的也都在家里。即使要成婚，也得告诉家人吧。往后见欢去外地上大学了，见乐重新过上封闭式的生活，自己该怎么办？就整天坐在天井下无所事事？想像这个，想想那个？不，自己还年轻，不应该将那么好的光阴给荒废了。光道打算先去趟家里，和家人商量一下，大家一起搬到北城去，彼此也能照应一下。总这样吃见乐家的，他总感觉不是很好意思。

　　见乐。她一直反反复复地想光道今天对她说的那一字一句。见乐知道他是真心的，所以也愿意和他先交往一段时间看看。但是见乐今年高三，正是紧张的时刻。她想要考上一个大学之后再回来跟光道谈这些关于感情的问题。如果不是石楠的原因，或许见乐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要跟光道交往的。至少在石楠走之前，在光道对她说出那番话之前，她的心是犹豫不决的。她打内心的喜欢石楠，崇拜他，但见乐总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好远好远。似乎永远都走不到一起。相比光道，见乐就显得很自然，总喜欢和他打打闹闹的，两个人的距离好近，触手可及，这也便是使她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之一。

　　陈秀的几个孩子都有了自己的生活，这时的她无疑是最最幸福的。她回想起这几个孩子小时候的一幕幕，然后再看看她们现在的样子，真的难以相信这是一个女人的杰作。陈秀是个了不起的人，在忍受了失去丈夫的情况下，还能找到新的生活，将这两个孩子抚养得那么大，她承担了很多很多。如今，她也终于能像秦善莲一样地停下来了，自己的孩子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而且就连那个让她最担心的女儿见欢都已经复学了，她还有何能牵挂的？

　　 

　　正月十九。

　　正月十九的光景与过年时截然不同，路边多数店铺都已经开张了。今天正是这家人的儿女们离开家的日子，陈秀很早就起来忙活早餐和帮她们拎包裹了。

　　火车站，陈秀反复地叮咛着见欢要注意饮食什么的，在见乐和见欢的眼中，陈秀很烦。每次她们出远门的时候，总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然后吩咐着这个吩咐着那个，但是这次，陈秀没有哭，只是朝她笑了笑。然后在路边买了一些桔子类的给见欢，反复交代了好几句，见欢不耐烦地说：“妈——我已经是大孩子了，照顾自己还是会的。”“欢儿，你看妈这次没有哭，那就说明妈长进了啊。你下次出远门，妈一定不会再这么唠叨的，求你让妈对你唠叨这最后的一次吧。”

　　见欢没有话说，只能任凭陈秀在那里说。

　　十几分钟后，因为火车要出发了，所以陈秀只得离开。见欢在火车上吃着陈秀给自己买的桔子，然后一边看着窗外陈秀在向她挥手，陈秀到最后还是哭了，哭得很伤心，之后见乐便和光道搀扶着陈秀走回家。看着陈秀和他们愈行愈远的背影，见欢不禁泪眼朦胧，想起一些似水流年。

　　 

　　吃好午饭后，光道送见乐回学校。

　　——见乐，你照顾好自己，记住，你一定要考上好的大学，否则你没脸来见我。一年之后，我们再见，在你家的天井下，好吗？你一定不能在这一年里找到新的人喔。

　　——嗯，光道，我会等你的，一直到永远。

　　光道抱住了见乐，此时所有的事物好像都被封尘了。见乐记起姐姐临走前把她叫到自己的面前，然后轻轻地说了一句：“祝你们幸福。”光道突然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那日见乐为自己插拭伤口的手帕。

　　“原来你还一直留着。”见乐说。

　　“因为是你送给我的，所以我要留着。我还要将我们的记忆也一直留着。”光道说。

　　“我也是，你要等我。”见乐说。

　　“嗯。”光道说。然后便放下见乐，头也不回地走了，见乐捂住自己的脸，发现自己哭了。与此同时，杨光道也是一样。

　　 

　　当杨光道来到四合院拿起包裹准备离开北城的时候，他突然将这四合院里所有的东西都记忆了一遍。他要把这里的回忆永远放在自己的心里，刻刻铭记。

　　尤其是那个天井，那个有代表家族气息的天井。

　　 

　　那年天井。

　　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