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欢送了我一只风铃,是她自己亲手编织的。欢的手真的很巧,那只风铃很漂亮,晶莹的叶片随着风随意地舞动,像迎风而来的精灵,在金色的温暖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真的很喜欢这只风铃,把玩了好一会儿,才很不舍地把它挂在了我卧室的天花板上。风铃叶片轻颤,似乎在向我说,它很喜欢这里。它欢快地铃铃地笑着,笑声如山涧的泉,清脆,悦耳,动听。
欢说,我们的友谊的年龄将会和天齐,比地远。我听后,笑了,但没有否认地微微颔首。我焦距着眼前的这个与我从小学就是朋友的人,阳光下的她,似是逶迤而来的天使,一朵纯洁美丽的笑容缓缓升起在她的嘴角,笑靥如幽谷的花儿那般洁净美好。我看着她,禁不住被她动人的笑容所感染,也冲她笑了起来。我脑海里出现了一只风铃,欢送我的一只风铃,也如天使一般,铃铃地响,铃铃地笑。
风铃随风而舞,飘逸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灵动如邻家调皮可爱的妹妹,妖娆如一位长裙皱缬舞动的舞蹈家,晶莹的叶片自由地舞动,舞着,笑着,说着,似乎与风有说不完的话。
我和欢是很好的朋友,她是一个喜欢笑的女孩,似乎笑就是她的标志,她的代言,她的诠释。相比之下,我是个喜欢宁静的男生,独爱文学,常常一个人沉思。很多人惊讶我们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为何成为了好朋友,我想,这就是缘分吧。缘分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缘分促使我和欢成为了纯洁的异性朋友,成为了一对从小学开始就很要好的朋友。她也喜欢看书,有各种各样地新的想法,我和她聊得很投机,也有时为了一些看法而争吵,但最后都一笑而过。我肯定地认为,跟欢在一起的时光,是最快乐的时候。
数月之后,欢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有事约我出去,我点头答应。放下电话的那一刻,我无意地看到了那只风铃,一动不动的,一点精神都没有,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因为外面没有风的缘故,它便失去了往常的姿色。
欢约我出去的时间约莫是在夕阳的时候。那时,太阳也是一副萎靡的、郁郁寡欢的样子,黄昏的呼吸降低了太阳的神气,也带来了一种日暮沧海桑田的感觉。我在黄昏的背景下看到了她,她出奇地没有冲我笑,她的脸色很阴沉,似乎快滴出水一般,一双灵动的眼睛躲避着我的眼神快速眨了几下,似乎是在回避什么,她紧紧咬着嘴唇,一双手紧张地摩挲着,似乎是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她把头低得很低,整个人像是犯了错误一般,等待着惩罚的降临。她的背影被黄昏日暮的气氛剪得十分单薄,她的影子似乎在黄昏中颤抖。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我和她似乎都在等谁先开口,我第一次看见欢有这么紧张地时候,完全是个初恋的少女样子,她从前都是很大大咧咧的,活泼开朗,似乎没有过羞涩的时候。气氛尴尬得如一张静止的网,我敢保证我从来没有过如此尴尬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很出人意料地,我们两人竟然同时出声,我立刻做了个手势,示意让她先说,这时,我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眉毛也微微一皱。
我的预感没错,欢跟我说,她的老师和父母都认为我在和她谈恋爱,而且有很长的时间了,因为这件事,欢被狠狠骂了一顿。我觉得气愤,很不平,觉得这个事情真的很荒唐很荒唐,也很胡扯,实在扯淡,不禁冷笑了一声。欢说完就问我有什么话要说,我缄默了,摇了摇头。她转身离开了,我目送着她,目送着这段友谊,直到她的背影消失,留给地平线一个孤单的影子。我很难过,教育,不是一直鼓励纯洁的友谊吗?我错在哪里,她,又错在哪里?
我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回到家的,似乎昏昏沉沉地就晃到了家里。我的大脑里仍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个残酷的现实,不禁有些精神恍惚。我一下子跌坐在了地板上,习惯地抬头看风铃,很奇怪的是,我没有再看见那个迎风招展的精灵,风铃竟然不见了。我揉了揉眼睛,仍是只看到空荡荡的天花板,我用水清醒了自己,再次回到房间抬起头……可是,我失望了,风铃,竟然不见了!我疯狂了,我发了疯似地寻找它,翻箱倒柜地寻找它的影子,寻找这个友谊的精灵……可是我发现,它真的消失了,就像是一个童话故事一般消失了,毫无痕迹地消失了,毫不留情地消失了。
就像一场梦一样,发生的一切,突然到我来不及去接收,梦醒后,风铃又会在哪里,欢,又会在哪里?
昏暗地灯光下,我的影子就像一道长长的泪痕。我无力地看向窗外,窗外,一道清冷的月光冷冷地射了下来,像一个,无情的冷笑。
我不禁冷笑起来。
谁错谁对,谁是谁非?同性之间的友谊是对,异性之间的友谊便是错吗?我只是渴望一个真诚纯洁的友谊而已。
一阵晚风撞进窗来,我忽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铃铃之声,铃铃,铃铃,似乎一刻也没有停息,铃铃,铃铃,急促到让人的心也跟着快速地跳动,让人紧张不安,铃铃,铃铃,片刻不停地叫喊……我倏然起身,四处寻找发出声音的地方,然而,我不能找到它,我不能看见它,我不知道它在哪里——它的声音似乎来自四面八方,我疯狂了,我捂着耳朵,我抱住头,我不想听到这个曾经使我迷恋的声音,然而,风铃的铃铃声如梦魇一般,肆意地倾入我的脑海,发狂一般地笑……它的声音,竟然可怕至极。我似乎感到天花板上有什么东西正看着自己,我猛然转过了身,我向天花板瞥了一眼,然而——我看见了那只风铃!它像一个魔鬼一般肆意地狂笑,肆意地轻蔑地笑!它是在嘲笑!它在嘲笑这不该失去的风铃,这段不该失去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