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回忆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阳光把香樟树摇碎成了一个巨大的皇冠，缝隙间的光斑摇落成影。
这已经是两年后的光景了，苏欢和苏菱即将成为威尔斯利学校初中部初三学生，薛安、杜维、苏弥以及杜白在开学后将就读威尔斯利学校高中部，成为高一新生。
这日下午，苏欢等人在花园喝下午茶，众人言笑晏晏间似乎全无两年前初次相识的紧张危机感。
“杜少，你和那位宋小姐进展如何了？”苏弥低头啜了一口茶，浅浅一笑，羽睫投下一片阴影。
杜白笑得不经意：“牵手？”
苏弥微一抬头，挑眉笑道：“Good job.”
苏欢别有意味地看了眼自己的姐姐，上身是纯白色T恤搭配毛料开领马甲，下着一条苏格兰格子短褶裙，一头黑发高高扎起，皮肤白皙，长相秀美，不管是哪方面都与那位传闻中的“宋小姐”宋青绯有得一搏，偏偏杜白喜欢那位宋小姐，费尽心思为讨宋美人一笑，却不曾注意到身边的苏弥。苏欢不经意地叹了一口气，杜维好笑地看向她：“你怎么了？”
苏欢喝了口茶，悠悠转口：“我是在想，一些人的眼光怎就那么差？”
苏菱的嘴角噙着一抹笑：“哦？”
苏弥似乎猜透了苏欢的心思，有意无意地看了她一眼，拢了拢眉：“明天就要开学了，阿欢，初三绝不是那么好玩。”
苏欢不置可否地一笑：“我知道。”
薛安懒懒开口：“苏弥，那场和康坦斯学校的辩论赛你决定参加了么？”
苏弥抿唇：“当然，你呢？”
薛安低头转着手中的茶杯：“那我也参加吧。”
杜白听了这话不禁抬头，目光在苏弥和薛安之间流连，苏欢留意着杜白的神情，暗自发笑：“杜白，你什么时候把宋青绯叫来？”
苏菱开口：“是啊，仰慕这位才女很久了。”
苏欢看向苏菱，眉毛上挑：“你怎么就那么死板，我是要帮杜少鉴定鉴定。”
杜白嗤笑：“苏欢我根本就不会相信你的，你想找她麻烦直说好了。”
苏欢轻极一笑：“你知道就好，不过她有能力不让我找麻烦最好。我先上去了，各位，慢用。”薛安看着苏欢离开的身影，回过头来看到杜维正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薛安拿起茶杯冲杜维一笑，杜维噙着笑转开了目光。
安静了一会后，从房子内传出了琴声，薛安敛神仔细听了几分钟后，他低头啜了口茶，似是自言：“《回忆》。”
杜维笑道：“你对西村由纪江的曲子很了解么？”
薛安的声音愈发慵懒：“听苏欢弹得多了。”
苏弥这时站了起来：“回屋吧，外面日头越来越烈了。”
杜白也起身跟在苏弥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剩下的三人聊了一会也都回到房子里，进屋看见苏弥和杜白正坐在沙发上看书，俩人隔得很远，却看上去很刻意。
杜维耸耸肩在苏弥身旁坐下，薛安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苏菱则上楼回到自己的卧室。
几个人谁也不说话，只有苏欢的钢琴声萦绕在这整座大宅里。
一首《回忆》完，苏欢停顿了很久才又弹起了另一首曲子《在洒落阳光的树下》，杜维凝神听了一会又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间低笑起来，苏弥不解地望向他，杜维轻声说：“我突然想起学校里的人给阿欢的称号。”
“钢琴公主？”
“是的，Piano Princess.”
苏弥摇着头笑起来，再望向一旁的薛安，却不知他什么时候跑到别处去了。
仿佛又是像两年前薛安看到的那样子。
阳光下的苏欢像是手下生花一般灵活地弹着钢琴，那专注的神情像极了她身后的画像上的人——洛婕。
薛安倚在墙边看着苏欢，她专注弹琴的样子，她低眉浅笑的样子，她微蹙眉头的样子……都在此刻一一在薛安的脑海中回放。
原来，不知不觉，你的一蹙一笑都已经在我的心中扎下根。
薛安抱着臂注视着苏欢，突然想起那一个晚上，被梦魇住的苏欢在他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
其实你不应该因为你母亲的死而迅速成长，甚至变得年少老成起来，那一个晚上你才像个孩子，像个真正的孩子。
那晚，薛安在苏欢终于沉睡过去后找到了苏弥，让他同样感到很惊诧的是苏弥也还没有睡。听了薛安的话之后，苏弥依旧看着电脑一言不发。薛安静静地站在一旁，良久才说：“那……你既然不想说……算了，其实是我逾越了，很抱歉。”
薛安刚一转身，苏弥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了：“你坐吧，我去看看苏欢再和你说整件事情。”
苏弥回到卧室后，坐在床上思索了一番，缓慢地说着：“我妈死的时候苏欢也在，所以那件事情给她带来很大的刺激。”
苏弥偏头想了会，突然笑起来：“呐，你应该还不知道我妈怎么死的吧？”
薛安靠着墙没有说话，苏弥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说：“车祸。那天我妈是要带阿欢去看一场音乐会，是苏欢最喜欢的日本女钢琴家西村由纪江的音乐会。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也不知怎么就出了车祸，我妈开着车，苏欢坐在副驾驶座，后来我才知道我妈开车开得很快，然而转弯的时候正好那边有铁栏，一时刹不住车就撞上了，你知道的，车子开得很快，突然间撞上一个东西是多么可怕。
“车子整个都翻了，苏欢能逃出来，第一是她在副驾驶座，第二是她人小，只要有人帮一把就能逃出来，可我妈妈……
“可……我妈妈不行啊。”
苏弥说到这突然间哽咽了起来，薛安拿起一旁的杯子倒了点水递给了苏弥，苏弥哑然失笑：“车祸发生了以后，我夜夜都陪着她睡觉，因为她会做噩梦。
“可是爸那时候总是推脱很忙然后很少出现在家里，我想妈出车祸那样的事情发生了，爸心里头一定很难受，加上阿欢和妈当时在一块，可活下来的只有阿欢，爸一定会很想妈妈的，又一下子很难面对阿欢。
“所以家里头没有能安慰她的人，她自妈妈出车祸以后就喜欢一个人闷着，不讲话，然后晚上做梦的时候总是说看到很多血，她才几岁？我们家的保姆阿姨在她一生出来就开始照顾她，看到她这个样子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有天我实在累得不行就回房先睡了一会，杜维说他帮我看着好了，后来我才从杜白那听说，那晚苏欢半夜做噩梦突然醒过来，杜维一直陪在身边，她又睡不着了，杜维就给她唱摇篮曲，妈妈在她小时候为哄她睡觉也唱摇篮曲，那以后苏欢对杜维就很依赖了，杜维陪着她好几晚以后她就很少做噩梦了，只是性格上不太像以前了，变得……很阴沉的样子。而且脾气骄纵了些，但我这个做姐姐的不能不疼她，想到她看着妈妈出了车祸，我就忍不住心疼她。
“后来我跟爸爸说了这些事情，然后我爸就答应了我会好好照顾阿欢，会用心疼爱阿欢，所以这些年来她一直是被我们呵护着的，但我知道她其实……一点都不开心，只有和杜维在一块的时候她会真的笑。
“她经常会一直凝视着妈妈的画像，所以那就是她怎么都不肯换下画像的原因。而且，她经常会反复地弹着那几支曲子，当然……妈妈的曲子她一直以来都没有……弹过，以及……另外一首。”
苏弥停顿了很久，突然哼唱起一首薛安不熟悉的曲子，苏弥哼唱完之后看着薛安，薛安摇了摇头，苏弥轻轻笑着：“那是《Dream catcher》。”
薛安沉默良久：“为什么？”
“因为，那是妈妈教给她的最后一首曲子。那首曲子是在妈妈出车祸的前一天教给她的，她不能够很好把握情感，又正好那位女钢琴家要来这里开个音乐会，所以妈妈想要带她去看一场音乐会，让她感受一下真正的钢琴家演奏时的情感。
“所以那天你母亲说她弹琴的时候没有个人的情感，让她觉得你母亲和那些女人是不同的，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母亲可以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疼，她一定不会……那么对苏菱和你母亲的。”
苏弥长吁了一口气，笑着说道：“这些，我都告诉你了。”
薛安站直了身子：“谢谢你。”
苏弥浅浅一笑：“不，我才要谢谢你，这么些年来憋在心里的话总算说了出来，而且……还有一个忠实的听众。”
薛安低笑一声：“打扰你一夜，晚安。”说着便转身往外走。
这时苏弥突然出声，声音柔婉：“请你……好好待她，她是个需要人疼需要人爱的女孩子。”
薛安怔了怔，转头去看苏弥，苏弥只是背对他看着电脑，声音极轻：“我感觉……杜维对她，只是兄妹的感觉。”
薛安挑了挑眉毛，沉吟着离开了苏弥的房间。
“请你……好好待她。”
“她是个需要人疼需要人爱的女孩子。”
“我感觉……杜维对她，只是兄妹的感觉。”
“喂，薛安你又在发什么呆？”
耳畔娇俏的女声将他从回忆中拉回现实，薛安皱眉，见是苏欢正站在他眼前，眸中含笑，嘴角上扬着。
薛安怔了一怔，过了一会才懒懒开口：“你得叫我哥哥，别这么没大没小。”
苏欢“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这时其余的人都走了上来，苏弥看到薛安，站在楼梯口冲他露出一个笑容，薛安看到也微微扬起嘴角，淡淡一笑。
杜白留神着，阴阳怪气地出声：“我说你们两个眉来眼去的干嘛呢？”
苏欢瞥了一眼杜白：“他们干嘛关你什么事情，把你的宋小姐叫来给我们看看，这才是正经事。”
几个人在三楼又聊了起来，不在话下。
-未完待续-
阿寂。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