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丽江古城还在大把大把吞噬游人钞票后而倍感痛苦的时候,我去了400公里外的泸沽湖。不知是想宁静还是想好奇,破车沿着大山的虬嵴挣扎了一整天,到日头软弱无力的变成猩红色滚到山的那一边,我憧憬与惊魂的思绪才悄悄收缩。女儿国,你在那里?让我好找!莫又是蜕变的民俗表演克隆?当淳朴民风沾上旅游,立即就发霉变质,本不会挠首弄姿的民族少女,也要作无病呻吟故摆扭捏状态告诉我们这就是民族风情,那真恶心!搞旅游的赚钱就是这样肤浅。我琢磨着这趟女儿国探密的结果。
突然,一面巨大的深绿,似厚厚的绒毯铺在橘黄点红的山峦中央,如翡翠般镶嵌在雾霭云蒸的雪山之下,收尽了我的眼神,只觉得额前发晕,那种绿,是可以使人的眼睛从眼眶里掉下来的,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水的威慑!这就是泸沽湖,一个酝酿风情的湖!一个哺育女儿的湖!我的心和冲动象逼蹴在狭小的蛹壳之中,动弹不得,好难受!自然的形态超乎人类想象的时候,人是难受的,惊奇的。有人说,无知者无谓,难道我算有知?还是我对大自然一向必恭必敬?哲人说:古往今来开始对哲理的探索,都应起源于对自然万物的惊异。在自然面前,我愿是一个永远呆头呆脑的学生,或与自然和睦相处,成为相互欣赏的朋友,我因自然而有知,自然因我而异彩。
女儿国,多少年来如神话般的故事揪烂了我的心,一种对生命价值的探询冲动积蓄旷久。母系社会这个儿时课文中的历史名词怎么会繁衍至今?性的平等自由是维系“母系”这个部落至今生生不息的宝典?爱情、婚姻、家庭,这个话题让自谀为聪明智慧的大汉民族诠释得一塌糊涂!
女儿国是由摩梭人组成的以母系为血统关系的社会形态,在全世界也绝无仅有。但在中国,摩梭族是一个尴尬的称谓,46000人的规模到现在还没有独立成为一个民族,鄂伦春族只有2000人,早就是一个独立完整的民族。摩梭人现在是挂在纳西族名下的一个分支,不伦不类。身份证有这样记录:纳西族摩梭人。有趣的是,纳西族不承认摩梭人同属自己,摩梭人也不承认自己是纳西族,他们是中华大家庭里的怪族。这是我们的遗忘还是我们的故意?我对种族歧视和民族学家的良知不作枯燥的探讨。但我断定,不,我敢肯定,他们的婚姻制度和完美的情爱方式与我们的习惯传统格格不入,她们主张自由结合,以感情为性爱基础,人可以有丰富的感情,也同时允许多种感情并存。感情淡化,性爱终止。多重婚姻形式的前提是“愿意”和“认同”,有从一而终,也有多个伴侣并存。其精髓看似与我们成立婚姻制度的愿望不相矛盾,可她们选择家庭的方式与我们有天壤之别,男人不能成为家庭的主人,更不能成为家庭中的一员。我们看其落后,这可能就是高度的文明。否则,在同化力极强的大汉民族渗透下,为何繁衍至今?当然,我相信,交通的改善,经济的发展,汉人的好奇,国家的漠视,这种文明,一定会在我们的视野中消失。
除此之外,其他什么理由都不能足以将这4万人抛开在56个民族大家庭之外。
弯月环绕的湖边一长串挲式木头房,雕梁画栋,飞檐斗拱,掩映在暮色苍翠的湖边,凸显摩梭人热爱生活的追求。我心花怒放的找一家我认为最能代表我心中的民俗风情款式:庭院中香梨缀垂,蒂落瓜熟,沙果松脆欲滴,主人婆娑啊娜,捧着素酒唱着摩梭人的歌,再把款款深情的秋波为我送过;门前要贴近湖,徒手我就能抚摸漂亮了女儿歌喉的水,我要听见小船飘飘摇摇载满女儿的歌,去勾引阿夏在那头不停的吹笛跳舞献殷情;我还要一大早从湖中捞起滚烫的红太阳,作为礼物送给摩梭女儿来感动她为我点燃心中的篝火。
酒至半酐,和主人东扯西拉觉是很近了,我朦胧感觉水蛇腰般的肌肤在触动我的神经,健壮的我骤然浮想联翩,我虽不主张男人象饿狼一样见食就扑,但我一般对送上门来的美味从来就是半推半就,只不过喜欢先搞点青山隐隐绿水悠悠,意至深处,情所当然。可我总觉得今天的良辰美景太过简单,不是我梦寐以求的那种感觉。是摩梭人的风俗吗?还是我魅力四射?不过六尺的我从来就没有凭自然条件吸引而取得男女之欢的,每次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哄带蒙还加上霸王硬上弓才窥视个子丑寅卯,“天上掉下的馅饼吃不完就成了陷阱”!我酒醉心明。主人风情的歌让我越听越熟,有似曾相识的回味,主人煽情的话夹带着浓浓的我熟悉的尾音,我开始怀疑,我的水平不至于象出国买回一件东西打开一看:“made in china”.那样不知所好。
酒精躁动的情绪拿半醉的眼死死盯着主人的脸,露出轻浮的挑逗拉过故作羞态的主人放在我的腿上:你是摩梭人吗?回答使我愕然,我还是让旅游把我涮了。她是我家乡凤凰人,来这里承包这家酒店,这一长串挲式建筑都是凤凰人承包的,本地人是不做生意的,八十年代以前摩梭人还不用钱,是原始公社时的货物交换。为吸引我们,也为了生存,她们穿着摩梭人的衣裙,学着摩梭人的语言,唱着摩梭人的歌谣,可出售的是我家乡的风情呦!我又敬佩又无奈,敬佩的是家乡这些女人不远万里来到泸沽湖,来得远,站得住,不容易。将经商的觉悟传授给摩梭人,让她们融入这个世界。可这只看不见的手也教会摩梭人学会用身体获得财富!因此,我担心,我无奈!如果这样,不知我希望的女儿国还能不能让我魂牵梦绕!将来的丽江,昆明,还有许多的灯红酒绿,会不会飘着女儿国的名字,没有了泸沽湖,没有了篝火,没有了歌声,也就没有了心中的牵挂和梦想!
我睡在木屋楼上,任湖上的风不断拍打我的房门,我从风中去了梦里,上了那鸿扁舟进了泸沽湖,去追寻我心中的青山隐隐绿水悠悠。
从这个被旅游开发过的湖滨往西行五十公里,我到了接境四川盐源的一个陌生的村庄,虽看不见泸沽湖,但我逃避了旅游的喧嚣,且把泸沽湖装在心中。
我大胆朝远处密集的村落走去,在判定绝对没有旅游的足迹之后,找了一家地道的摩梭人家住下来。楼的四周是自生的灌木和种植的板栗,罗列了些许的果木,还有可以作菜吃但我说不出名字的花。进得栏门,是一个小院,那是在我看来十分糟糕的院子:猪牛羊马狗鸡鸭猫和人,都在这一处,共生共荣。院中的淤泥深达半尺,羼和着浓浓的粪便味道,靠几块高低不平的石头连着院门和正屋,我高一脚低一脚蹦蹦跳跳站稳到屋檐下,倘恬着我的梦,听着鸡鸭猪狗对陌生人友善的问候,注视着二楼中间那扇勾魂的门,此时,它紧闭着,深夜,它敞开着。这才是我要的感觉,我的女儿国!